大漠的夜風,卷起地上的沙礫,打在人臉上,帶著一種粗糲的刺痛感。
在副幫主張奎的“引領”下,一支奇怪的隊伍,正朝著沙漠深處,沙狼幫的老巢——黑石寨,疾馳而去。
說它奇怪,是因為這支隊伍的氣氛,實在詭異到了極點。
走在最前麵的,是沙狼幫的二當家張奎。他高大的身軀,此刻卻微微佝僂著,臉上再無半分之前的囂張跋扈,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難以掩飾的恐懼。
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會瞟向自己身側那個閒庭信步的年輕書生,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既有驚懼,又有疑惑,甚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敬畏。
而在書生的另一側,那位身著素裙、手持銀槍的絕色女子,更是讓他連正眼看上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那杆銀槍上散發出的森然寒氣,仿佛一柄無形的利劍,始終懸在他的頭頂,讓他不敢有絲毫異動。
蕭明的心思,卻完全沒有放在身邊這個已經被嚇破了膽的悍匪身上。
他的腦海中,正飛速地運轉著,將從“先行者”遺跡中獲得的龐雜信息,與野利遇乞、張奎口中得到的關於西夏、關於沙狼幫的零散情報,進行著瘋狂的碰撞與整合。
“張奎,”蕭明突然開口,打破了沉默,“我聽說,沙通天一直想讓你沙狼幫,擺脫匪寇的身份,是嗎?”
張奎的身子,猛地一顫,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
他駭然地看著蕭明,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這個魔鬼!他怎麼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將沙狼幫“洗白”,一直是他們兄弟二人心中最大的執念!也是沙狼幫內部,最高等級的機密!
沙通天不止一次地跟他說過,打家劫舍,終究是下下之策,要想在這片大漠上真正地站穩腳跟,甚至更進一步,就必須得到西夏朝廷的認可,成為一支被官方承認的“地方武裝”。
為此,他們兄弟二人,暗中積蓄了大量的財富,甚至不惜重金,去賄賂興慶府的某些官員,希望能為自己謀得一個“出身”。
然而,收錢的官員不少,真正辦事的,卻一個都沒有。
沙狼幫,就像是一個被打上了恥辱烙印的賤民,永遠也登不上大雅之堂。
這件事,是沙通天心中,最大的痛。
而現在,這個秘密,卻被眼前這個神秘的書生,一語道破!
“看來,是真的了。”蕭明看著張奎的反應,心中已然了然。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自信,“其實,你們走錯路了。”
“走……走錯路了?”張奎下意識地反問。
“賄賂那些朝堂上的蛀蟲,是最愚蠢的做法。”蕭明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特的魔力,仿佛能直抵人心,“他們隻會把你們當成予取予求的錢袋子,卻永遠不會真正地幫助你們。因為在他們眼裡,你們,永遠都是一群上不了台麵的沙匪。”
這番話,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地紮進了張奎的心窩。
雖然難聽,但,卻是血淋淋的事實。
“那……那我們該怎麼做?”張奎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請教的意味。
“想要洗白,就要展現出,你們被‘招安’的價值。”蕭明不緊不慢地說道,“比如,你們可以成為朝廷手中的一把刀,一把,用來對付另外一些,朝廷不方便出手對付的人的刀。”
“另外一些人?”
“比如,仁多太後。”蕭明輕輕地,吐出了這個名字。
張奎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終於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想乾什麼了!
他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他不僅要闖黑水城,他甚至,還想借此機會,將仁多太後在興慶府之外的這股龐大勢力,也一並吞下!
瘋子!
這絕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但,不知為何,張奎的心底,卻又隱隱升起了一股,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