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
十裡坡的廢棄驛站裡，燃起了幾堆篝火。
跳動的火焰，將每個人的臉龐，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空氣中，彌漫著烤肉的香氣和濃烈的酒氣，暫時衝淡了白日裡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
梁山的好漢們，圍坐在篝火旁，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他們在慶祝，慶祝這場九死一生的勝利，慶祝他們終於從那座令人窒息的牢籠中，逃了出來。
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沒有發出太大的喧嘩聲。
因為，在驛站最裡麵的那間、也是唯一一間還算完好的房間裡，他們的領袖，正在進行著一場決定他們所有人未來命運的……會議。
房間內，氣氛有些凝重。
蕭明端坐主位，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發出“篤、篤、篤”的輕響。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
林衝、潘金蓮、野利遇乞、沙通天，以及……那個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縮在角落裡的太子李承禎。
“這次興慶府之行，我們雖然達成了最初的目標，但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蕭明開口了，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裡，讓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房間，瞬間安靜了下來。
“出發時，我們有近百名兄弟。而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喝酒吃肉的，隻剩下了不到三十人。”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沉痛。
野利遇乞和沙通天，都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這次行動，他們麾下的折損，最為嚴重。
“我蕭明，不是一個喜歡追究責任的人。戰場之上，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每一個戰死的兄弟，都是我們的英雄。他們的家人，梁山會養。他們的仇，我蕭明，也一定會報！”
“但是，有功，當賞。有過，也當罰。”
蕭明的語氣，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他看向野利遇乞和沙通天：“你們二人，負責在城內製造混亂，吸引官兵注意。雖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動靜，還是太小了。以至於，讓林教頭在正麵戰場上，承受了本不該有的壓力。”
野利遇乞和沙通天渾身一顫，連忙站起身，單膝跪地：“先生，我等辦事不力，甘願受罰！”
蕭明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來：“我說了，不追究責任。但，你們要記住，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任何時候，都不要低估你們的對手，更不要高估你們自己的實力。”
“是！我等謹記先生教誨！”兩人齊聲應道，心中充滿了感激。
他們知道，蕭明這是在敲打他們，也是在……保護他們。
蕭明的目光，又落在了林衝的身上。他的眼神，變得柔和了許多。
“林教頭，你率領數十騎，正麵衝擊朱雀門，吸引了西夏王朝三大精銳主力，為我們最終的突圍，立下了頭功。”
“雖然損失慘重，但，非你之過。是我……低估了敵人的決心。”
蕭明站起身，親自為林衝，斟滿了一杯酒。
“這一杯，我敬你。”
林衝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想要推辭。
“先生，這使不得！衝鋒陷陣，本就是末將的職責。而且……我也沒能保全所有的兄弟……”她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自責。
“我說了，非你之過。”蕭明將酒杯，硬塞到了她的手中，“如果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也是看不起那些……為你而死的兄弟。”
林衝的眼圈，又紅了。
她不再推辭，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辛辣的酒液，如同火焰一般，從她的喉嚨，一直燃燒到她的胃裡，也點燃了她心中那團，名為“士為知己者死”的火焰。
“好！”蕭明撫掌而笑，然後，他看向了最後一人——潘金蓮。
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這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身上。
所有人都很好奇，蕭明會如何評價她，又會如何……獎賞她。
畢竟，在此次行動中，潘金蓮的表現，堪稱驚豔。她以一人之力，攪亂了西夏三大精銳的軍陣，其戰功，絲毫不亞於正麵硬撼的林衝。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蕭明隻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至於潘姑娘……”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
潘金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臉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也辛苦了。”
說完，便沒有了下文。
沒有誇獎，沒有賞賜，甚至，連一杯酒都沒有。
就這麼……輕飄飄地，一句話帶過了。
房間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尷尬。
潘金蓮臉上的笑容，徹底凝固了。她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裡，但臉上，卻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滿。
她知道，蕭明這是在敲打她。
敲打她下午在十裡坡時，對林衝的……挑釁。
這個男人，在用一種最直接，也最傷人的方式，告訴所有人——
林衝，是他的人。誰敢動她，就是跟他蕭明作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