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師府,書房。
燭火搖曳,將蕭明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映在冰冷的牆壁上,平添了幾分蕭索。
他已經在這裡枯坐了兩個時辰,麵前的茶水換了一壺又一壺,卻始終一口未動。
腦子裡亂成一鍋粥。
一邊是林衝那雙盛滿絕望和心碎的眸子,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反複淩遲著他的心。
另一邊,是那個自稱“趙多富”的女人,她那張與前世初戀一般無二的臉,以及她口中那句石破天驚的詩,像一張無形的網,將他牢牢困住。
他一遍遍地複盤著今晚發生的一切,試圖從混亂的線索中,理出一絲頭緒。
那個女人,破綻百出。
從她對“富兒”這個稱呼的默認,到被問及小名“團團”時的慌亂,再到最後那番看似情真意切、實則漏洞百出的哭訴……種種跡象都表明,她,在演戲。
可她的演技實在太高明了,高明到足以以假亂真,甚至能精準地戳中他內心最隱秘的痛點。
而且,她是如何知道那首詩的?
那首《臨江仙》,是他前世醉酒後,寫在社交媒體上的一段文字,是他對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的最後悼念。這個世界,除了他自己,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
除非……她也和自己一樣?
這個念頭讓蕭明不寒而栗。
不行,不能再這麼坐以待斃。
他必須主動出擊,弄清楚這個女人的底細。
直接審問,效果不大,反而會讓她更加警惕。既然她這麼會演,那自己不妨就陪她演一出戲。
蕭明眼中閃過一絲決然。他站起身,吹熄了書房的蠟燭,整個人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
西廂房,被臨時充作客房的院落,一片死寂。
兩個護衛如同門神一般,守在院門口,神情肅穆。
蕭明的身影,如同一片飄落的葉子,悄無聲息地越過牆頭,沒有驚動任何人。
他如同一隻狸貓,靈巧地伏在客房的屋頂上,輕輕揭開一片瓦,將目光投向了房間內部。
房間裡隻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
那個自稱“趙多富”的女人,此刻正坐在銅鏡前,仔仔細細地卸著妝。
她的臉上,早已沒了之前的楚楚可憐和梨花帶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她外表極不相稱的冷靜,甚至是……冷酷。
她的動作很輕,很慢,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感。
當最後一層偽裝被卸下,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出現在蕭明的視線中。
熟悉,是因為那五官輪廓,依然是趙多富的模樣。
陌生,是因為那雙眼睛。
那不再是一雙清澈、單純、充滿愛意的眼睛,而是閃爍著鷹隼般銳利的光芒,充滿了算計和審視。
她對著鏡子,嘴角微微上揚,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蕭明啊蕭明,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蠢。”
她的聲音很低,卻像一道驚雷,在蕭明的腦海中炸響!
他幾乎要控製不住,當場衝下去,掐住這個女人的脖子,問她到底是誰!
但他強行忍住了。
他知道,好戲,才剛剛開始。
隻見那女人從懷中取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黑色蠟丸,用指甲輕輕一捏,蠟丸裂開,裡麵是一隻比米粒還小的黑色甲蟲。
那甲蟲剛一出來,便振翅欲飛,卻被女人用兩根手指精準地捏住。
“去告訴主人,魚兒,上鉤了。”
她對著甲蟲,用一種蕭明從未聽過的,極其古怪的音節,說了幾個字。
那甲蟲仿佛能聽懂她的話,在她鬆開手指的瞬間,化作一道微不可見的黑光,從窗戶的縫隙中飛了出去,瞬間消失在夜色裡。
蠱蟲?!
蕭明的心,猛地一沉。
這種利用蠱蟲傳信的手段,他隻在一個地方見過——苗疆!
難道,這個女人和潘金蓮有關?
不對!
潘金蓮雖然也擅長用毒用蠱,但她的行事風格,向來是光明正大、霸道淩厲,絕不會用這種拙劣的美人計。
而且,這個女人剛剛的口型,分明是在說“主人”。
能讓這樣一個心機深沉、手段詭異的女人稱之為“主人”的,又會是何方神聖?
一個又一個的謎團,讓蕭明的頭都快要炸了。
他隻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張精心編織的天羅地網之中,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
……
就在蕭明夜探香閨,心中疑雲密布之時。
興慶府城外的官道上,一場真正的殺戮,也拉開了序幕。
護國寺,坐落在城外十裡的一座小山之上,平日裡香火鼎盛。
但今夜,這裡卻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
官道兩旁的密林中,數十個黑影,如同蟄伏的毒蛇,一動不動地潛伏在黑暗裡。
他們,是李遵頊麾下最精銳的殺手組織——“幽影閣”的成員。
他們接到的命令是,截殺今夜前往護國寺祈福的太子妃一行,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