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卷起官道上的黃土,吹得人臉上生疼。
自興慶府孤身東行,已是第五日。
蕭明一襲黑衣,跨坐於神駿的“烏騅”之上,任由馬兒不疾不徐地踏著節拍前行。他微微眯著眼,目光掠過一望無際的荒原,心中卻並未被這肅殺的景致所染。
離彆時的畫麵,依舊在腦海中清晰如昨。
潘金蓮那雙含著淚卻故作堅強的眼眸,林衝緊握長槍、默默頷首的英姿,還有李星雲那小子強忍著不舍、用力揮手的模樣……這一切,都化作了他胸中一股滾燙的暖流,支撐著他獨自麵對前路的未知與凶險。
“主人……”
蕭明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從西夏皇宮地底的驚天陰謀,到李遵頊那具半人半機械的詭異身軀,再到潘金蓮血脈中蘊藏的“先行者”秘密,一張無形的大網,已然將他籠罩。
東京汴梁,這座大宋最繁華的都城,便是這張網的中心。
他此行,便是要一頭紮進這龍潭虎穴,去親手撕開這張網,看一看那“主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駕!”
蕭明輕喝一聲,雙腿一夾馬腹,“烏騅”心領神會,四蹄翻飛,速度驟然加快,在空曠的官道上卷起一道煙塵。
他知道,自己早已是那“主人”眼中的獵物。從他踏出興慶府的那一刻起,或許就已經進入了對方的狩獵場。
這一路,注定不會平靜。
行至晌午,烈日當空,人和馬都有些乏了。
遠遠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待走近了,才看清是一座孤零零的茶肆。
茶肆不大,幾根木頭柱子撐起一個簡陋的茅草棚,棚下擺著三四張簡陋的木桌長凳。旁邊一個泥土砌成的灶台,正“咕嚕咕嚕”地冒著熱氣。
一麵洗得發白的幌子在風中無力地招搖著,上麵用歪歪扭扭的毛筆字寫著一個“茶”字。
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野官道上,能有這麼一處歇腳的地方,實屬不易。
蕭明翻身下馬,將“烏騅”拴在門口的木樁上,從行囊裡摸出一把豆料放進馬槽,這才抬步走進了茶肆。
茶肆裡空無一人,隻有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漢,正拿著一塊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抹布,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桌子。一個麵容同樣蒼老、神情木訥的老婦,則坐在灶台後,機械地往灶裡添著柴火。
見有客人進來,那老漢緩緩抬起頭,渾濁的眼珠轉向蕭明,聲音沙啞地問道:“客官,喝茶還是住店?”
他的聲音毫無波瀾,仿佛一塊被風乾了的木頭。
“喝茶,再來兩個肉包子,一碟小菜。”蕭明尋了張靠外的長凳坐下,目光不經意地掃過四周。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但蕭明那因“先行者血脈”而變得異常敏銳的感知,卻捕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違和感。
太安靜了。
除了風聲和灶台裡柴火燃燒的“劈啪”聲,整個茶肆再無半點雜音。那對老夫妻,從他進門到現在,除了必要的一句問話,再無任何交流,動作僵硬得如同提線木偶。
而且,這茶肆也太乾淨了。
地處荒野,風沙極大,可這木桌木凳之上,竟是一塵不染,甚至連一絲油膩的痕跡都沒有。
老漢端著一碗渾濁的茶水和一碟看不清是什麼的醬菜走了過來,重重地放在蕭明麵前。
茶水是溫的。
蕭明端起茶碗,卻沒有喝,隻是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粗糙的碗沿。他的視線,落在了老漢那雙正在收回去的手上。
那是一雙……過於光滑的手。
常年在此等荒郊野外操持營生,風吹日曬,劈柴燒火,手上必然會布滿老繭和裂口。可這老漢的手,皮膚緊致,指節勻稱,竟比許多養尊處優的富家翁還要細嫩。
這絕不是一雙正常勞動人民的手!
蕭明心中警鈴大作,但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淡淡地問道:“老丈,這肉包子怎麼還不上?”
“就來,就來。”老漢沙啞地應著,轉身走向後廚。
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陣狂風毫無征兆地刮過,將後廚那扇虛掩著的破舊木門“吱呀”一聲吹開了一道縫隙。
蕭明的瞳孔驟然收縮。
門縫之後,根本不是什麼熱氣騰騰的廚房,而是一片冰冷的、閃爍著幽暗光澤的金屬!
那是一排排他從未見過的奇異儀器,上麵布滿了複雜的線路和閃爍著微光的晶體,散發著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動手!”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一直沉默不語、坐在灶台後的老婦,口中突然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這聲音不再蒼老木訥,而是充滿了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猛地從灶後站起,原本佝僂的身軀瞬間挺得筆直,那張布滿皺紋的臉龐上,雙眼陡然亮起兩道駭人的紅光!
她動了!
那乾瘦的身軀爆發出與外表完全不符的力量和速度,如同一隻捕食的獵豹,五指成爪,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直取蕭明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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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那剛剛轉身的老漢也動了!
他甚至沒有回頭,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過來,右手從腰間一抹,一柄閃爍著寒光的匕首便如毒蛇吐信般,刺向蕭明的後心!
兩人的攻擊配合得天衣無縫,時機、角度、速度都妙到毫巔,顯然是經過了無數次演練的殺招!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尋常武林高手,麵對如此突兀而致命的夾擊,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會命喪當場。
但蕭明不是尋常人。
在後廚門被吹開的那一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就已經緊繃到了極致!
“哼!”
一聲冷哼自蕭明鼻腔中發出。
他看也不看身後的匕首,身體猛地向後一仰,以一個鐵板橋的姿勢,險之又險地避過了老婦那致命的一爪。
淩厲的爪風擦著他的鼻尖刮過,帶起一絲冰冷的寒意。
與此同時,他右手手肘如鐵錘般向後猛地一撞!
“砰!”
一聲悶響,正中那老漢持刀的手腕。
巨大的力道讓那老漢的手臂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哢嚓”聲,匕首脫手飛出,釘在了遠處的木柱上,兀自“嗡嗡”作響。
然而,那老漢卻仿佛沒有痛覺一般,被撞斷了手腕,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另一隻手握拳,帶著呼嘯的風聲,繼續砸向蕭明的太陽穴!
好詭異的家夥!
蕭明心中一凜,鐵板橋的身形不變,雙腳在地麵猛地一蹬,整個人如同貼著地麵的利箭,瞬間向後滑出數尺,脫離了兩人的夾擊圈。
他一躍而起,穩穩地落在數丈之外,眼神冰冷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看清了他們的全貌。
他們的臉上,皮膚開始片片剝落,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一種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銀白色物質。那雙亮著紅光的眼睛裡,沒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感,隻有冰冷的、程序化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