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風宴,最終不歡而散。
潘金蓮那番“一言定乾坤”的言論,像一根最粗的攪屎棍,將宋江和吳用精心熬製的一鍋“忠義迷魂湯”,攪得臭不可聞。
宴會結束後,宋江氣得在自己的房間裡,摔碎了他最心愛的一方硯台,指著吳用的鼻子,破口大罵,說他出的都是餿主意。
吳用則是一臉苦澀,搖著那把差點被他自己捏碎的羽扇,長籲短歎,說“婦人之見,短視至此”,卻又無可奈何。
而蕭明和潘金蓮,則成了梁山中下層頭領們眼中的“財神爺”和“女菩薩”。
無數的頭領,借著酒勁,跑到蕭明的院子裡,拍著胸脯保證,以後上刀山下火海,全聽蕭明哥哥和金蓮嫂嫂的吩咐。誰敢擋他們的財路,他們就敢跟誰拚命。
一時間,蕭明在梁山的聲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
然而,蕭明的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鬆。
他知道,潘金蓮那番話,雖然暫時破解了宋江的“道德綁架”,但也徹底將雙方的矛盾,擺在了明麵上。
更重要的是,他從宋江和吳用那雖然憤怒,卻並未絕望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絲彆樣的意味。
他們,似乎篤定,朝廷會答應這些看似不可能的條件。
這背後,必然有“牧羊人”的影子。
“他們這是想用一顆看似甜美的果實,來誘惑我們吞下致命的毒藥。”蕭明站在窗前,望著聚義廳方向那徹夜通明的燈火,眼神深邃如海。
“既然如此,”潘金蓮從身後,輕輕地環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的後背上,柔聲道,“那我們就將計就計,看看他們這糖衣裡麵,到底包裹著什麼炮彈。”
……
事情的發展,果然不出蕭明所料。
僅僅過了三天,梁山水泊的入口,便駛來了一艘巨大的官船。
船頭之上,一麵“替天行道,奉詔安撫”的明黃大旗,迎風招展。
朝廷的招安使者,到了!
來的,是殿前太尉陳宗善,一個在曆史上以諂媚和圓滑著稱的文官。
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堆積如山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以及……皇帝親筆書寫的招安詔書。
消息傳來,整個梁山,再次沸騰了!
宋江欣喜若狂,他親自帶著吳用、公孫勝以及所有心向招安的頭領,在碼頭上,舉行了最隆重的歡迎儀式。
當陳宗善趾高氣揚地走下官船,宣讀那份辭藻華麗的詔書時,宋江甚至激動得跪倒在地,淚流滿麵,高呼“聖上天恩浩蕩”。
那場麵,要多肉麻,有多肉麻。
蕭明、林衝、魯智深等人,冷眼旁觀,心中充滿了鄙夷。
宣讀完詔書,陳宗善被眾星捧月般地請進了聚義廳。
這一次,聚義廳的布置,比上次的接風宴,還要隆重。
宋江甚至命人將那象征著梁山根本的“聚義廳”牌匾,都給暫時摘了下來,換上了一塊書寫著“忠義堂”的紅木金匾。
其諂媚之態,昭然若揭。
酒宴之上,陳宗善高坐上首,滿麵春風,他端著酒杯,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對宋江等人說道:“宋頭領,你的忠義,聖上已經知曉。聖上說了,隻要爾等誠心歸順,之前的一切,皆可既往不咎。這船上的金銀,便是聖上賞賜給眾位好漢的見麵禮。”
“天使大人!”宋江激動地站起身,舉杯道,“我等山野村夫,蒙聖上不棄,已是天大的恩賜。我等願為朝廷效死,萬死不辭!”
“好!說得好!”陳宗善撫掌大笑,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
在他看來,這些所謂的梁山好漢,不過是一群見錢眼開的草寇,給點甜頭,便會搖尾乞憐。
就在這“君臣相得”的和諧氣氛中,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天使大人,先彆急著喝酒。”
蕭明端著酒杯,慢悠悠地站了起來。
陳宗善的眉頭,微微一皺。他來之前,就已經聽宋江提起過這個屢次三番“破壞大局”的蕭明,心中早已不快。
“你就是蕭明?”陳宗善斜著眼睛,打量著蕭明,“你有何話要說?”
“不敢。”蕭明微微一笑,笑容和煦,說出的話,卻像是一把尖刀,“隻是,關於招安的具體條款,我想,我們有必要,當著眾家兄弟的麵,一條一條,仔細地談一談。”
“放肆!”陳宗善身旁的一名副將,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聖上詔書在此,豈容爾等討價還價!”
“這位將軍此言差矣。”蕭明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依舊鎖定在陳宗善的臉上,“買賣東西,尚且要貨比三家,討價還價。如今這關乎我梁山十萬兄弟身家性命的大事,難道就憑天使大人一張嘴,一份語焉不詳的詔書,就想讓我們稀裡糊塗地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