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墳墓般的死寂。
地下石室內,落針可聞。
“赤血蠱”這三個字,如同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讓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
吳用那張一向智珠在握的臉上,此刻寫滿了蒼白和茫然。他自詡算儘天下事,可眼前這匪夷所思的一切,已經徹底超出了他智謀的邊界。這不是計謀,這是赤裸裸的、不計後果的毀滅。
公孫勝的道袍,早已被冷汗浸濕。他口中喃喃自語,不斷念著“無量天尊”,但那顫抖的聲音,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驚駭。他見識過無數江湖左道,卻從未想過,有人能將歹毒和邪惡,推到如此地步。
林衝和耶律乙辛,這兩位身經百戰、殺人如麻的女將,也緊緊地握著手中的兵器,手心,滿是黏膩的汗水。她們不怕死,但她們害怕那種,讓手足兄弟變成失去心智、互相殘殺的“血奴”的恐怖前景。
整個梁山的智囊和武膽,在這一刻,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衝擊和動搖之中。
他們所熟悉的戰爭法則,在潘金蓮揭示的、那殘酷而冰冷的真相麵前,被撞擊得支離破碎。
“夫君……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潘金蓮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下意識地抓住了蕭明的手臂,仿佛隻有這樣,才能從那無邊的憤怒和憂慮中,汲取到一絲力量。
蕭明反手,緊緊地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
他的掌心,溫暖而有力。
這股暖意,仿佛一道電流,瞬間傳遍了潘金蓮的全身,也讓石室內,其他幾人那幾乎要崩潰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識地,集中到了蕭明的身上。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男人,已經成為了他們所有人的主心骨,成為了他們,在驚濤駭浪中,唯一的、可以依靠的燈塔。
蕭明的目光,緩緩地掃過眾人。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也沒有做任何慷慨激昂的保證。
他隻是平靜地,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們,在怕什麼?”
眾人沉默。
怕什麼?
是怕那些猙獰的蠱蟲?還是怕變成失去理智的血奴?
蕭明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帶著一股,洞悉人心的力量。
“我也怕。”他坦然地承認道,“我怕的,不是那些蟲子。我怕的是,一旦讓高俅得逞,這世間的戰爭,將再無底線可言。今天他可以用‘赤血蠱’,明天,就會有更歹毒的‘黑風蠱’、‘白骨蠱’。到時候,人命會比草芥還賤,戰爭,將變成一場場,比拚誰更惡毒、更無人性的屠殺。”
他的話,讓眾人微微一愣。
他們沒想到,在他們心中,幾乎無所不能的蕭明,會如此深刻地,剖析出這背後,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未來。
這份遠見,讓他們那顆懸在半空中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主帥,看到的,永遠比他們更遠。
“但是,”蕭明的話鋒,猛地一轉,他的聲音,陡然拔高,眼神,也變得銳利如刀,“怕,有用嗎?!”
“向高俅投降,他就會銷毀這些東西,從此立地成佛嗎?!”
“不會!”
“在他的眼裡,我們,和這天下的億萬百姓一樣,都不過是他,為了實現自己野心,可以隨意擺弄和犧牲的,棋子和螻蟻!”
“我們,退無可退!”
“我們,避無可避!”
蕭明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在每個人的耳邊,轟然炸響!
“我們,隻有一條路可以走!”
他猛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直指地麵上那隻蠱蟲的標本!
“那就是——戰!”
“在他們,將這地獄釋放到人間之前,我們,先將他們,打入地獄!”
“從今天起,我們‘替天行道’的‘天’,不再是那個,腐朽昏聵的趙氏江山,也不再是那個,虛無縹緲的所謂天理!”
“而是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是我們身後的萬家燈火!是這天下,所有不願淪為‘血奴’,想要堂堂正正活下去的,無辜的生命!”
“從今天起,我們梁山,不再是占山為王的‘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