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幅!
它位於最高處,也是最靠近井口那微弱光線的地方。但它的狀態……極不自然!
這幅壁畫遠未完成!隻有小半被描繪出來,線條和色彩都顯得異常淩亂、模糊、倉促!仿佛刻繪者在某種極致的恐懼或混亂狀態下,草草畫了幾筆就被迫中斷!下方大片區域的墨玉色星骸石壁依舊平滑,空無一物!隻有一股強大到令人窒息、仿佛能凍結時空的冰冷“意念”,彌漫在這片巨大的空白石壁之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問號!
在被描繪出的那小半部分畫麵中……
洞窟……就是剛才描繪萬蟲之母棲息的那座幽深洞窟!但洞窟外的景象……變了!
不再有跪拜的九黎殘族。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巨大、蒼白、半透明的……橢圓形“蟲繭”!
繭?不!林談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此刻凝固!那是……卵!
如同房屋般巨大的、扭曲蠕動著的、半透明蟲卵!它們密密麻麻地附著在洞窟外那巨大藤蔓爬滿的岩石上!如同醜陋的白色膿包!卵殼表麵布滿了扭曲糾纏的青紫色血管狀紋路,在暗淡的光線下微微搏動!半透明的薄膜下,依稀可見蜷縮其中的……模糊人形輪廓!
那些輪廓依稀可辨出九黎族人的基本形態!但他們的身體……卻產生了恐怖的畸變!與無數扭動著的、形態各異的巨型幼蟲糾纏共生在一起!有的身體上暴長出巨大的、布滿倒刺的螯肢!有的頭顱已經異化成了昆蟲般的巨大口器!有的背上破開巨大的膿包,裡麵蠕動著尚未成型的扭曲複眼!有的人形的手腳甚至已經軟化、溶解,化為粘稠的、包裹著正在發育幼蟲的膠質肉膜!
不再是祭拜者!他們成了……溫床!成為了……孵化槽!
萬蟲之母的洞窟不再是神聖的祭祀之地!那幽深的洞口……化作了某種不可名狀的恐怖生命熔爐的入口!
無數巨大的、形態詭譎的幼蟲從那些半透明的卵膜中鑽出!它們貪婪地撕咬著束縛它們的人類載體!啃噬著寄主還在痛苦抽搐的鮮活血肉!吮吸著那些尚未徹底異化的、最後一點殘餘的人類靈魂精華!它們啃噬著藤蔓、吞噬著同類、相互融合……最終,如同歸巢的洪流,攜帶著新生的、更加混雜扭曲的、充滿了“母親”貪婪意誌的生命形態,朝著那散發出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幾乎如同實質的幽暗綠光的洞窟深處……蜂擁爬去!
吞噬!但不是萬蟲之母吞噬九黎族人!是九黎殘族……以自身血肉與魂魄為祭品和搖籃……主動或被動地……孵化了無儘的蟲群!最終連帶著自身最後一點存在痕跡,都作為這恐怖蟲群的……食糧!
壁畫的刻痕到此戛然而止!剩下的巨大石壁,一片空白!隻殘留著那股中斷畫麵、凍結時間、冰封真相的……凝固意念!
歡兜那立於古廟中央的身影,如同從亙古時光中雕刻而出的磐石,微微側首。
他的目光並未停留在那些血腥狂亂、足以令理智崩壞的戰爭圖景,也未在萬蟲之母那可怖的複眼輪廓上停留。那雙深不見底、幾乎與古井本身融為一體的漆黑眼眸,如同一柄冰冷的錐子,精準地、毫無波瀾地刺向了岩壁儘頭,那片巨大而詭異的、由凝固意念形成的空白之處。
如同確認了某種早已了然於胸的結論。牆壁儘頭,第四幅壁畫前巨大的空白石壁如同凝固的傷口。歡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刺入那片虛無。
“萬蟲之母?”他低沉的聲音在死寂的井底回蕩,帶著一種穿透萬古的、近乎實質的嘲諷與悲憫,“圈養九黎……是祂在圈養我們……”
他緩緩轉身,赤袍在幽暗蟲目微光下流淌著粘稠的質感。“舜帝流放?嗬……”那聲音裡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沉澱了無數歲月的、冰冷的疲憊。“三苗……本就是九黎遺血……是我族裔……我在此看守祂……是在贖罪。”歡兜低沉的聲音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萬載玄冰中鑿出,帶著一種穿透時光的、近乎實質的嘲諷與悲憫。那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烙印在意識深處,冰冷得讓林談靈魂都在顫抖。
他緩緩轉過身。暗赤長袍的下擺拂過冰冷光滑的岩石地麵,沒有發出絲毫聲響,卻仿佛拖曳著整個曆史的重量。牆壁上那些幸存的、依舊在角落閃爍的幽綠、猩紅蟲目,在他轉身的瞬間,光芒驟然熄滅了大半,如同被無形的恐懼扼住了喉嚨,隻剩下最深處幾點微光在絕望地顫抖。
他的目光,終於從壁畫儘頭那片巨大的、如同凝固傷疤般的空白石壁上移開,落在了癱倒在冰冷石地上的林談身上。那目光依舊淡漠,如同審視一件出土的、沾滿泥垢的舊物,但在那深不見底的漆黑瞳孔最深處,似乎有一絲極其細微的、如同寒潭底部被攪動的微瀾,那是林談懷中那青銅殘片持續發出的、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嗡鳴。
“你們都以為是舜帝流放了我……”歡兜的聲音帶著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嗤笑,如同寒冰刮過千年凍土,“可又有誰知道,共工和大鯀皆死,三苗所剩無幾的族人則被流放……為何唯有我還苟延殘喘於世?”他微微抬首,下頜的線條在幽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冷硬,仿佛在凝視著井口之外那早已被遺忘的、汙穢的天空。“舜帝留我,隻為給族人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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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贖罪?”林談的意識被劇痛和恐懼撕扯得支離破碎,但這個詞如同冰冷的針,刺破了他麻木的神經。他艱難地抬起頭,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抽氣聲。“三苗除了反叛,還有彆的罪責?”
“反叛?”歡兜的聲音裡沒有憤怒,沒有怨恨,隻有一種沉澱了無數歲月、被時光磨礪得隻剩下冰冷棱角的……疲憊。那疲憊如此沉重,仿佛將整個井底的空間都壓得向下塌陷了幾分。“若隻是反叛,那天下部族,反他舜帝的又何止三苗一部?三苗之罪,並非隻有一項……”他停頓了一下,那深潭般的眼眸中似乎掠過一絲極其遙遠的、破碎的影像,快得無法捕捉。“這些事情,你們鬼眾道當年可是舜帝的走狗,豈會不知?九黎祭養萬蟲之母,後被萬蟲之母圈養。逃離此處的族人便成了三苗,可就算是先祖早已告誡後人萬蟲之母的可怕,可族裔們還是想要借助祂的力量奪取天下……”這句話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林談、以及勉強維持一絲清醒的夢遊子意識中掀起滔天巨浪!
三苗!傳說中與歡兜一同被舜帝流放的“四罪”之一!竟然是……九黎遺族?而歡兜……自稱是三苗的族裔?他……他竟是被流放來看守自己族裔所侍奉的……源頭?不,是看守那將九黎遺族作為孵化溫床的恐怖存在?還有!鬼眾道曾經從屬於舜帝?是舜帝的走狗?
贖罪?九黎族人是為蚩尤報仇才祭養萬蟲之母,可後來應該是發現了萬蟲之母的可怕之處,這才逃離這裡。但作為後裔的三苗竟還想借助這個恐怖存在奪取天下……就為了這天下權柄?還是為了……更久遠、更無法言說的……過錯?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如同兩條毒蛇,死死纏住了林談的心臟!他看著古廟中央那個赤袍如血的身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一種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生死的……巨大悲愴與孤寂!那不是人類的情感,而是如同山嶽崩裂、星辰寂滅後殘留的……永恒荒蕪!
“看守祂……是贖罪。”歡兜的聲音恢複了那種近乎虛無的平靜,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坦白隻是拂去了一粒塵埃。“彌補……曾經的……過錯。”那“過錯”二字,輕飄飄地落下,卻蘊含著足以壓垮星辰的重量。他不再解釋,似乎這已是能給予螻蟻的最大慈悲。
“可你與共工、大鯀一樣,不該是神嗎?”林談顫抖的聲音讓他不自覺的感到一陣寒意,可心裡的疑問還是開了口,“三皇五帝,不都是神話之中……”
“神?”歡兜笑了,那笑聲顯得無比苦澀,“共工的確是神,那個時代,人和神是共處於世間的……不論是神還是人,都要聽從‘帝’的號令,‘帝’就是世間萬物的統治者。但不論是舜帝還是大鯀,又或者是我……我們都還是人……”
歡兜的回答令眾人不禁更加疑惑了,既然歡兜是人,又怎會活了數千年而不死?
“至於……”似乎歡兜看出了眾人的疑惑,他的目光再次掃過林談,這一次,那淡漠的視線穿透了皮囊,似乎落在了他生命流逝的軌跡上,“為何能活到現在?我……不知道。”歡兜的聲音裡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困惑?或者說,是一種連自身存在都無法理解的……茫然?這絲茫然出現在這樣一個存在身上,比任何恐怖宣言都更令人心悸!
“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意義。生與死的界限……模糊不清。”他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事實,“或許……是這片被詛咒之地的饋贈?或許是……祂的意誌?讓我成為這永恒囚籠的一部分?”
他微微搖頭,幅度小得幾乎無法察覺。“曾經……有一個和我一樣的人……來過這裡。”這句話如同驚雷!
一樣的人?一樣從遠古神話中存活至今的人?一樣的永生者?
“他稱我們……為‘萬壽人’。”歡兜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在說一個陌生的名詞。“他說……我們是被時光遺忘的塵埃,是命運羅盤上脫落的鏽蝕齒輪……是‘祂們’博弈時……無意間灑落的殘渣。”
萬壽人!被時光遺忘的塵埃!命運羅盤上的鏽蝕齒輪!博弈的殘渣!每一個詞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談的意識上!永生?詛咒?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囚禁?!
“他……是誰?”林談用儘全身力氣,嘶啞地問道。喉嚨裡湧上的腥甜被他強行咽下。
歡兜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井壁,投向了更加渺遠、更加不可知的維度深處。“一個……追尋著‘鎖鑰’的……瘋子。”他的聲音裡聽不出褒貶,隻有一種冰冷的陳述。“他帶走了……一些東西。”他的視線,最終,如同實質的冰錐,落在了林談死死捂在胸前的左手之上!“包括……你懷中那塊……沾染了星淵餘燼的碎片。”
“嗡!”林談懷中的青銅殘片仿佛受到了最直接的刺激,猛地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滾燙的灼熱!那嗡鳴不再是低沉的震動,而是如同瀕死野獸的尖利嘶鳴!一股狂暴的、混亂的、充滿了無儘怨毒與饑渴的意誌碎片,如同決堤的冰河,順著林談手臂上灼燒的蠱毒通道,狠狠衝擊著他的意識!
“呃啊!”林談發出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嚎!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後弓起!右臂上那些暗青色的蠱毒紋路瞬間變得如同燒紅的烙鐵般刺目!青煙從皮膚下冒出!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來自遠古的、冰冷的瘋狂意誌撕成碎片!那意誌貪婪地攫取著青銅殘片的氣息,仿佛要透過林談這具脆弱的軀殼,重新回到這祭井之中!
“那是……封印祂的……鎖鑰碎片之一……”歡兜的聲音冰冷地響起,如同宣判。“被那個‘萬壽人’……偷走的……鑰匙。”
封印!鎖鑰!鑰匙碎片!
林談在劇痛和靈魂撕裂的恐懼中,如同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沒有猶豫!甚至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猛地扯開胸前早已破爛的衣襟,用那隻還能勉強活動的左手,死死抓住懷中那滾燙到幾乎要融化油布的青銅殘片!
“拿……拿去!”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吼出來,聲音破碎不堪!左手如同被烙鐵灼燒,皮肉發出“嗤嗤”的焦糊聲!但他不管不顧,用儘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那塊劇烈震顫、散發著混亂星淵氣息的青銅碎片,朝著祭井邊緣那個赤袍身影的方向,拋了出去!
青銅殘片在空中劃過一道黯淡的、拖著混亂光尾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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