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老九倒吸一口涼氣，渾濁的眼睛裡充滿了驚駭，“這……這鬼東西……在‘吃’石頭？它……它在把整座城……變成它自己的一部分？”
這恐怖的景象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想，這座死寂的城，根本就是那道裂縫中恐怖存在的“軀殼”或“巢穴”！是那些發光“根須”改造、侵蝕現實物質而形成的褻瀆造物！
就在這時，阿強突然豎起一根手指，貼在唇邊，示意噤聲！他如同最警覺的獵豹，側耳傾聽著什麼，銳利的目光死死盯向烏賊號停靠平台延伸出去的、一條通往城市更深處的巨大黑色甬道！
死寂的空氣裡，除了幾人粗重的呼吸和應急燈電流的微弱嘶嘶聲，似乎並無異樣。但林談也立刻屏住了呼吸，將感知提升到極限。手臂上沉寂的烙印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冰冷的悸動，仿佛被某種同源但更加汙穢的力量所觸動。
來了！
一種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順著那條巨大的黑色甬道，如同冰冷的毒蛇般蜿蜒傳遞過來！
那聲音並非人聲，也非機械噪音，而是一種……混合著粘稠液體攪動、金屬器械運轉的低沉嗡鳴、以及……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無數人壓抑到極致的、非人的痛苦呻吟和……濕滑的、如同魚類開合鰓蓋般的喘息聲！
這聲音充滿了褻瀆、痛苦和非人的瘋狂，直接衝擊著人的理智！更讓林談和老九瞳孔驟縮的是，在這混雜的聲音背景中，他們清晰地捕捉到了幾個詞語的片段，那是經過擴音設備放大的、帶著濃重韓語口音的命令聲！
“……三號培養槽……濃度提升5……觀察‘鰓化’和‘骨殖增生’反應……”
“……新一批‘原種’注入……準備記錄腦波同頻指數……”
“……讚美萬神！讚美深海之父！讚美龍王！祂的恩賜正在顯化！”
“研究會！是那幫棒子雜種！”老九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眼中瞬間燃起冰冷的怒火和刻骨的仇恨！聲音的來源，就在那條甬道的深處！他們竟然在這深淵之城的內部，建立了一個基地！
林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曲哲筆記裡關於研究會利用活體進行恐怖實驗的記載，瞬間化為冰冷的現實！那些失蹤的漁民……大鵬……他們就在這裡！正在遭受無法想象的折磨！
“阿強，能修複外部攝像頭嗎？哪怕一個！”林談壓低聲音，語速極快。必須知道外麵的情況！必須知道研究會的基地位置和防禦！
阿強沒有說話，隻是動作迅捷地撬開控製台下方一個備用檢修麵板，雙手在密密麻麻的線路中飛快地操作著，動作精準而穩定。幾分鐘後，他猛地將一根斷開的線路重新接駁！嗤啦一聲輕響，控製台側方一個原本熄滅的、巴掌大小的備用監視屏猛地閃爍了幾下，掙紮著亮了起來！屏幕被裂紋分割，畫麵扭曲，布滿雪花，還帶著詭異的綠色偏色，但勉強能成像！
屏幕的視角，來自烏賊號頂部一個未被完全摧毀的廣角攝像頭。畫麵首先映入了上方那片被隔絕的、翻滾的黑暗海水天幕，如同倒懸的死亡之海。接著，鏡頭緩緩下移，掃過他們停靠的黑色巨石平台邊緣，然後……定格在平台前方，那條通往城市深處的巨大黑色甬道入口！
入口處，景象令人頭皮發麻！
巨大的黑色甬道入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咽喉。入口兩側，矗立著兩尊高達五米以上的、由那種黑色巨石粗糙雕刻而成的……“守衛”！但那絕非人類認知中的任何神隻或生物！它們扭曲、畸形，下半身是盤繞扭曲的、如同巨大蠕蟲般的肢體，深深紮入地麵；上半身則融合了章魚、鯊魚和人類骨骼的恐怖特征，揮舞著數條由岩石構成的、末端尖銳如矛的“觸手”！雕像表麵覆蓋著厚厚的、不斷滴落粘稠液體的暗綠色苔蘚和發光菌類，一些地方甚至鑲嵌著真實的、巨大的深海魚類的慘白骨骼和眼珠！這些“守衛”散發著濃烈的褻瀆氣息，空洞的眼窩仿佛在凝視著每一個靠近的活物。
更令人驚駭的是，在入口內側，距離攝像頭視角較近的地方，隱約可以看到一些人工改造的痕跡，粗大的、閃爍著幽藍冷光的合金管道如同怪異的血管，從兩側的牆壁和地麵延伸出來，連接著一些嵌入石壁的、不斷閃爍著指示燈和複雜數據的金屬控製台！一些穿著深藍色製服、動作僵硬刻板的研究會“信徒”，如同被設定的程序般，在入口附近機械地巡邏、操作著儀器！
“他們在改造這裡！把這鬼地方……變成了他們的老巢！”老九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阿強的手指在備用控製板上飛快地調整著攝像頭的焦距和角度，試圖看得更清楚。畫麵一陣劇烈晃動和扭曲，伴隨著刺耳的電子噪音，終於勉強穩定下來，焦距拉近，對準了甬道入口內側一片被慘綠色燈光籠罩的區域。
看清那片區域的瞬間，控製艙內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連呼吸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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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巨大的、凹陷在黑色岩石地麵中的……“實驗區”！
十幾個巨大的、由透明高強度聚合物和閃爍著幽光的合金框架構成的圓柱形“培養槽”，如同巨大的試管般矗立在那裡！每一個培養槽裡，都注滿了粘稠、翻滾著氣泡、散發著幽綠色熒光的液體！這些液體如同活物，在槽內緩緩蠕動，散發出強烈的生命能量波動和……冰冷的混亂意誌！
而浸泡在這些幽綠色熒光液體中的……是……“人”！或者說，曾經是人！
林談的瞳孔猛地收縮到極致！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離鏡頭最近的一個培養槽中！
那裡麵浸泡著的，依稀還能辨認出人類男性的輪廓，但身體已經發生了恐怖的畸變！他的雙臂從手肘處開始，皮膚變成了滑膩的、覆蓋著暗紫色鱗片的魚鰭狀結構！十指粘連，指端延伸出尖銳的骨刺！更恐怖的是他的脖頸兩側，原本是耳朵的位置，撕裂開兩道深可見骨的裂口，裡麵生長出了鮮紅的、如同魚鰓般的薄膜組織，正在粘稠的綠色液體中痛苦地一張一合！他的臉上布滿了凸起的、如同藤壺般的暗綠色硬質增生，一隻眼睛已經變成了渾濁的、如同死魚般的白色，另一隻眼睛則瘋狂地轉動著，充滿了無儘的痛苦、恐懼和……一絲被強行扭曲的狂熱！他的嘴巴無聲地開合著，似乎在發出絕望的嘶吼，卻隻冒出一串串粘稠的氣泡！這是……鰓化！
“林大鵬哥！”鬆鼠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驚叫，聲音因極致的恐懼和悲傷而扭曲！她認出了那個男人扭曲麵容下依稀的輪廓！是失蹤的林大鵬！
鏡頭顫抖著，移向旁邊另一個培養槽。裡麵的“人”更加恐怖！他，又或者說它的下半身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團瘋狂增生、蠕動的慘白色珊瑚狀物質！這些珊瑚枝椏如同活物般在綠色液體中扭動、分叉，表麵覆蓋著厚厚的、分泌粘液的菌膜！他的上半身被包裹在這團惡心的珊瑚叢中，隻有頭顱和一條手臂還勉強保持著人形。頭顱上，頭發早已脫落，頭皮被一層半透明的、如同水母傘蓋般的薄膜覆蓋，薄膜下是腫脹、搏動的大腦輪廓！那條手臂則異化成了數條滑膩的、末端帶著吸盤的慘白觸手，在液體中無意識地揮舞著！珊瑚殖生！
第三個培養槽……第四個……有的身體表麵覆蓋了厚厚的、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甲殼，關節處增生出鋒利的骨刺，如同深海甲殼生物；有的脊柱畸形拉長、扭曲，如同鰻魚般在液體中遊動；有的頭顱裂開，從中探出數條閃爍著幽光的、如同蠕蟲般的觸須；還有的整個身體膨脹、軟化，變成了一團不斷蠕動、變換形狀的、半透明的膠質物，裡麵包裹著尚未消化的人類骨骼……
每一個培養槽，都是一個活生生的、正在進行的、恐怖至極的人體改造地獄！那些浸泡在幽綠色熒光液體中的“實驗體”，正在被強行扭曲生命形態，向著非人、向著深淵的眷族方向瘋狂異變！他們殘存的人類意識，在這極致的痛苦和汙染下，發出無聲的、足以撕裂靈魂的哀嚎！
空氣中彌漫的甜腥腐朽氣息，仿佛就是從這片血肉地獄中散發出來的！
“嘔……”鬆鼠再也忍不住，猛地捂住嘴，劇烈地乾嘔起來，淚水混合著胃液從指縫中湧出。老九臉色慘白，手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眼睛裡充滿了無邊的憤怒和一種麵對非人褻瀆的深深無力感。
林談死死盯著屏幕，盯著大鵬那張在綠色熒光液體中扭曲、痛苦、鰓片開合的臉，盯著那些在瘋狂異變中掙紮的“人”影。一股冰冷的、足以凍結血液的殺意，如同沉寂萬載的火山，在他胸腔深處轟然爆發！手臂上那片暗青色的星軌烙印，仿佛感受到了他滔天的怒火，猛地傳來一陣尖銳到撕裂靈魂的劇痛！但這劇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如同燃料，點燃了他眼中燃燒的、不顧一切的決絕火焰！
“研究會……萬神之恩……”林談的聲音如同九幽寒風刮過，每一個字都淬著冰冷的殺意，“血債……必須血償！”
他猛地站起身，無視全身的劇痛，目光如電般掃過狼藉的艙室，最終落在那幾套掛在艙壁掛鉤上、完好無損的深潛抗壓服和旁邊堆放著的、裝有水下步槍和切割器的防水攜行箱上！
“阿強！檢查武器！準備破艙！”林談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老九，你留下，照看鬆鼠！守住烏賊號！”
“小林子！你……”老九想站起來阻止，但身體的劇痛讓他踉蹌了一下。
“九哥！”林談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聲音低沉卻蘊含著雷霆之力，“曲哲在等我們！林大鵬他們在等我們！不毀了這魔窟，我們誰也出不去！這是唯一的生路！”他指向屏幕上那片血肉地獄，“等陳斌武？等飛虎隊？他們進得來嗎？”
老九張了張嘴，看著屏幕上林大鵬痛苦扭曲的臉，看著林談眼中那如同燃燒星辰般的決絕，最終頹然跌坐回去，淚水無聲地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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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強沒有任何廢話，如同最精密的機器，迅速檢查著兩支水下突擊步槍的彈藥和充能狀態，又將高壓水射流切割器連接好軟管和能源背包，動作迅捷而沉穩。他將一套抗壓服和一支步槍、切割器推到林談麵前。
林談迅速脫下破損的外套，開始穿戴那套冰冷沉重的黑色抗壓服。複合材料包裹全身，關節處的柔性材料隨著動作發出細微的摩擦聲。頭盔麵罩扣下，內置的呼吸循環係統啟動，發出低沉的嗡鳴，過濾著外界那甜腥腐朽的空氣。視野被頭盔自帶的微光夜視和強光照明係統覆蓋，將艙內狼藉的景象染上一層幽綠。
他將那卷沉寂的人皮古卷和黯淡的星象圖皮卷小心地塞進抗壓服內置的防水儲物袋，緊貼著胸口。手臂上的烙印隔著抗壓服傳來持續的冰冷悸動，仿佛在無聲地催促。他抓起那支造型怪異的水下突擊步槍，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槍身沉重，帶著令人心安的殺戮力量。又將高壓水射流切割器的噴射槍握在手中，連接著背後能源背包的軟管傳來能量的輕微脈動。
“強哥，目標：摧毀所有培養槽！找到核心控製室！乾掉所有穿藍衣服的！”林談的聲音透過頭盔內置通訊器傳出，帶著金屬的質感，冰冷而清晰。
阿強已經穿戴完畢，如同黑色的鋼鐵雕像，沉默地點了點頭，將另一支水下步槍端在手中，檢查了一下腰間懸掛的幾枚特製的、用於水下爆破的聚能衝擊彈。他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寒冰，隻有純粹的殺意。
林談最後看了一眼蜷縮在角落、臉色蒼白如紙的鬆鼠，又看了一眼滿臉悲憤和擔憂的老九，深吸一口氣，抗壓服內的循環空氣帶著淡淡的金屬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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