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在一旁屏息凝神，手中的木釘法器攥得更緊，時刻準備應對可能的突變。林談的質問一針見血，道儘了與地宮這種組織合作的巨大風險。他們追求的是理念的“自由”，這種自由太過抽象和危險，充滿了變數。今天可以為了對付千岩而合作，明天就可能為了另一個理念分歧而反目成仇！
白石老人沉默了。他那平和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波動，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夾雜著沉痛、無奈和深深疲憊的複雜神色。他望著林談年輕卻無比堅定的臉龐，似乎看到了時光流逝中，那些不斷質問地宮行徑的先輩們的影子。
“你的問題……很銳利。”白石老人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沉重的歎息，“地宮的過往，無法否認，更無法洗刷。無論是堅持初心的我們，還是已經墮落的千岩他們……‘百鬼’之血，從來就不曾純粹。我們信奉以暴製暴，以恐怖對抗壓製，這本身就是一條錯誤之路！這代價……”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充滿了無儘的滄桑和悔意，“是無數無辜者用生命告訴老夫的。”
他深吸一口氣，收斂起那沉痛，目光重新變得清明而銳利：“老夫能給出的保證，隻有我白石的立場和道心！千岩之禍迫在眉睫，他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對昆侖的覬覦，遠超你們現在的想象！他這一係，早已摒棄了人性和底線！若不能儘早鏟除，待其羽翼真正豐滿，汲取昆侖星神之力或者腐根異力……其造成的災難，將遠勝當初天門之禍！”他看向林談，“至於未來是否反目？那是未來的事。老夫隻問現在！此刻！我們是否應該先聯手，撲滅眼前這即將燎原的邪火？”
白石老人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和一種為了大義可以暫時擱置一切分歧的魄力。他拋開了虛浮的保證，直接以自身的人格和所認知的“道”來背書！這是一個曆經滄桑的老者，最直接也最沉重的承諾。
林談沉默了。白石老人的坦誠和那份沉重的擔當讓他動容，但理智和過往血淋淋的教訓像冰冷的鎖鏈一樣拉扯著他。鬼差……屍匠……那一個個曾經出現在他麵前的地宮“百鬼”仿佛都在訴說著血一般的事實，與地宮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哪怕這隻老虎可能暫時站在自己一邊，也可能擁有清除另一隻更凶惡老虎的實力。風險太高了！不僅僅是個人的風險，更可能將鬼眾道和421部隊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信任危機和道義漩渦中。
客艙內一時陷入死寂，隻有引擎的低鳴和周圍乘客輕微的呼吸聲。空乘推著餐車，小心翼翼地繞過他們這邊的區域，似乎本能地感覺氣氛不對。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最終，林談抬起眼，迎上白石老人飽含期待而又帶著一絲緊張的目光，緩緩地、清晰地搖了搖頭。
“抱歉，白石前輩。”林談的聲音異常平靜，卻也異常堅定，“事關重大，非我一人可以決斷。地宮與我們，立場差異太大，理念亦如水火。在沒有得到上級明確指示，在沒有足夠的機製確保合作可控之前……我不能接受您的提議。”
拒絕！雖然語氣委婉，但態度無比明確！合作的大門被林談親手關上！
白石老人眼中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一瞬，那抹悲憫平和的笑容也徹底消失，隻剩下一種沉重的落寞。他看著林談，眼神複雜難明，裡麵有遺憾，有失望，甚至似乎還有一絲……預料之中？
老九也暗自鬆了口氣，但身體沒有絲毫放鬆。拒絕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地宮巨頭，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沒人能預料！
然而，預想中的暴怒和威脅並未出現。白石老人隻是緩緩地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長長地、深深地歎息了一聲。那歎息聲中，充滿了道不儘的無力和對世事的洞徹。
“明白了。”他的聲音恢複了平和，但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疏離感，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那個高渺的雲端。“少年人的鋒芒，當世的責任……很好。老夫……理解你的選擇。”他睜開眼，目光再次掃過林談和老九，臉上重新浮現出那種悲憫的笑意，但這笑意卻冰冷了幾分，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蒼涼：“既然如此，老夫也不強求。”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有些虛幻……透明！就像暴露在烈日下的薄霧。老九和林談心中警鈴大作，死死地盯著他！
“但請記住老夫今天的話。”白石老人那虛幻的身影平靜地看著林談，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縹緲感，“昆侖，不僅是天門的戰場，也將成為風暴的中心。千岩……他絕不會放棄。地宮‘百鬼’之亂，才剛剛開始……”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身影也越來越淡，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從空間層麵抹去：“我們……還會再見麵的。希望那時……”
他的身影徹底消散在座椅上，沒有驚起一絲氣流，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隻有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那似歎非歎的箴言：“希望那時……我們能有合作的機會。”
座位上空空如也。隻有一張小小的、折疊得異常工整的白色名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剛才坐的位置上。
名片材質奇特，非紙非布，觸手冰涼。上麵同樣沒有任何文字，隻有一個簡單的圖案，一塊靜靜躺臥在雲霧之中的、散發著溫潤白光的山石，似乎這就是白石老人的徽記。在名片的左下角，畫著一個極其微小的、向上揚起、代表“微笑”的曲線符號。
林談深吸一口氣，伸手拿起了那張名片。指尖觸碰的瞬間，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無比的能量滲入指尖，隨即隱去。沒有惡意，更像是一個身份的印記。
老九立刻檢查自己的布包和貼身衣物，確認沒有被動過任何手腳。他臉色無比凝重，望向林談：“他說的……是真的嗎？千岩老人……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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