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容的半邊臉嘴角咧開，露出一個破碎而狂熱的笑容，那隻完好的右眼死死盯著林談，瞳孔深處仿佛有幽暗的星辰在旋轉：“鑰匙……你就是鑰匙……我看到……你身上的……光……和……樹根……”他的聲音如同砂礫摩擦，帶著非人的嘶嘶聲，“她……讓我……等你……等你來……把鑰匙……插進鎖孔……”
“她？她是誰？”林談追問，握儺麵的手更緊了。
男人沒有回答。他完好的右眼瞳孔驟然擴散，所有的神采瞬間消失，隻剩下空洞的、死寂的黑暗。他猛地抬起鮮血淋漓的右手，不是指向林談，而是指向了林談身後敞開的房門！
“她……來了……”男人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吐出幾個破碎的音節。
林談猛地回頭！走廊依舊空蕩昏暗，慘白的燈光滋滋閃爍。什麼都沒有。再轉回頭時，林談的呼吸瞬間停滯，房間中央，那個剛剛還在瘋狂嘶吼、用血畫符的枯瘦男人，消失了！仿佛從未存在過！隻留下地板上那個巨大、扭曲、用新鮮人血繪成的詭異符號，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妖異而粘稠的紅光，如同一個剛剛睜開的、來自深淵的邪眼。血跡未乾，甚至還在微微地……蠕動？空氣裡那股甜腥的鐵鏽味濃烈得令人作嘔。
剛才門外滲出的黑暗、那聲詭異的詢問、門內男人的瘋狂與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事實：這所精神病院的深處，盤踞著遠超他想象的恐怖之物。而那個符號，那個被稱作“鑰匙”的他，正站在漩渦的中心。
遺忘是唯一的仁慈？不。林談盯著那緩緩“呼吸”的血色符號，冰冷的儺麵棱角硌著他的掌心。仁慈早已被這座瘋人院徹底吞噬。他踏入的，是地獄敞開的一道門縫。
冰冷粘稠的恐懼像濕透的裹屍布，緊緊纏住了林談的喉嚨。他死死盯著地板上那灘仍在微微“呼吸”的猩紅符號，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新鮮血液的甜腥混雜著陳腐的黴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催命符。那男人最後的話：“她來了”，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在他的神經上嘶嘶作響。
門外空無一物，但林談知道，那東西就在這裡。它就潛藏在死寂的空氣裡，躲在走廊深處搖曳的陰影中，盤踞在每一寸剝落的牆皮後麵。那無形的、充滿惡意的窺視感，比任何可見的怪物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鑰匙……我就是鑰匙……”林談低聲重複著那瘋男人的話，掌心緊緊攥著老九給的儺麵掛墜，那微弱的溫潤感是此刻唯一的錨點。他強迫自己將視線從血符上移開，掃視這間空得令人絕望的牢房。鏽蝕的鐵床，剝落的牆壁，滲水的水漬……線索在哪裡？那個“她”是誰？鎖孔又在何處？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死寂和瘋狂壓垮時，一陣極其細微的、如同指甲刮擦木頭的“沙沙”聲，從走廊深處傳來。不是35號房的方向，而是更遠些，靠近樓梯口那邊。
林談的心猛地一跳。不是幻聽！他屏住呼吸，側耳傾聽。那“沙沙”聲斷斷續續，帶著一種神經質的節奏，像是在書寫，又像是在……刻劃？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一步踏出35號房門。腳下的粘稠感讓他低頭，門口地麵上，之前看到的、從門縫裡滲出的那幾道黑色“溪流”痕跡，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地板徹底吸收，隻留下一點深色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濕潤印記。
幻覺？還是某種更詭異的東西？
走廊的燈光似乎更暗了，滋滋的電流聲也微弱下去，空氣裡的寒意又重了幾分。那“沙沙”聲還在繼續，像是黑暗中的引路蟲鳴。
林談循著聲音，放輕腳步，像一隻在捕食者領地潛行的貓，一步步走向樓梯口的方向。慘白的光線在他腳下投下扭曲變形的影子，隨著燈光的閃爍而劇烈晃動，如同鬼魅的舞蹈。
聲音的源頭，在樓梯口旁邊一間敞著門的雜物間門口。林談停下腳步，背貼著冰冷潮濕的牆壁，小心地探頭望去。
雜物間裡堆滿了廢棄的拖把、水桶和一些蒙塵的醫療器械。在靠近門口的地上，背對著他，蜷縮著一個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同樣藍白條紋病號服的人，身形比35號房那個更瘦小，像個孩子。他又或者是她正低著頭，用一根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前端磨得尖銳的金屬片。林談看去可能是斷裂的輸液針頭，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麵上，專注地刻畫著什麼。
“沙……沙……沙……”金屬尖端刮擦地麵的聲音，在死寂中清晰得刺耳。
林談的目光瞬間被那人手中動作吸引。那個人不是在亂畫，而是在刻畫一個圖案！一個由簡單線條構成的、不斷重複的圖案，一個扭曲的螺旋，中心點著一個沉重的墨點。
就在林談凝神觀察時，那刻畫的人影動作猛地一頓。那個人沒有回頭，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用一種異常緩慢、帶著關節僵硬摩擦聲的動作，將那隻握著金屬片的手，極其怪異地向後彎曲，伸到了自己身體的側麵。
那隻手枯瘦、蒼白，皮膚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手心裡，赫然躺著一張邊緣被磨得毛糙的硬紙卡片。
一個無聲的邀請，或者說，一個冰冷的傳遞。
林談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陷阱？還是線索？他死死盯著那隻伸出的手，以及手心裡那張小小的、仿佛承載著無儘詛咒的卡片。空氣中那股甜腥的黴味似乎更濃了，混雜著一絲……紙張陳腐的氣息。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被拉長，充斥著令人窒息的沉默和窺視感。林談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在耳膜裡奔流的轟鳴。
最終，對線索的渴望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他咬緊牙關，身體緊繃如弓弦，一個箭步上前，動作迅捷如電，一把抄走了那張卡片！指尖觸碰到卡片粗糙表麵的瞬間，一股難以形容的冰冷順著指尖竄入，仿佛握住的不是紙片，而是一塊深埋地底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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