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自己那條依舊殘留著蚩尤印記、隱隱作痛的右臂，又摸了摸口袋中那道新增裂痕的儺麵掛墜。疲憊、疼痛、深深的疑慮，以及對未來的巨大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
信任？合作？
麵對一個行為瘋癲、力量詭異、視“理解”高於一切、甚至可能將活人視為“樣本”的組織？
林談靠在冰冷潮濕、布滿枯萎黑色管道的牆壁上，緩緩滑坐在地。他閉上眼睛，腦海中卻無法抑製地浮現出曲哲樹化的臉，老九浴血的身影，以及……謎語大師那雙褪去瘋狂後，深不見底的翡翠眼眸。
世界圖書館的火焰已焚身……東方的守陵人點燃薪火……那謎語般的詩句，此刻如同冰冷的烙印，燙在他的意識深處。
他需要答案。需要更清晰的判斷。需要……老九，又或者是421的幫助。
他掙紮著掏出手機，屏幕的微光在昏暗的廢墟中亮起，映照著他蒼白而布滿冷汗的臉。或許，他到了該回長安的時間了……
長安城灰蒙蒙的天光透過新租公寓蒙塵的窗戶，吝嗇地灑在桌麵上。林談靠坐在硬木椅裡，右臂纏著厚厚的繃帶，隱隱透出藥味和殘留的深黑色澤。蚩尤殘留意誌帶來的反噬比他想象的更嚴重，經脈如同被烈火灼燒過，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更深的疲憊則來自心底，滬上明心康複中心那場噩夢般的遭遇，謎語大師愛德華·尼格瑪瘋癲又冰冷的話語，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著他的神經。
“阿卡姆共進會……”林談低聲咀嚼著這個名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那個自稱“謎語大師”的瘋子，他展現的力量詭異莫測，對“標本”的興趣令人脊背發涼，但他最後關於“西方圖書館火焰焚身”的預言，卻又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中了林談內心最深的不安。
信任？無從談起。但完全無視？那縈繞不去的危機感又讓他無法釋懷。曲哲還在港島的隔離倉裡掙紮，星神的腐根在蔓延，天門在暗處虎視眈眈……任何可能的線索，哪怕來自深淵邊緣，他都無法徹底斬斷。
他拿起手機，屏幕亮起，手指懸停在那個標注著“趙東海421”的號碼上。421部隊，那個隸屬於國家、處理特殊事件的隱秘機構。他們或許……有渠道？
猶豫片刻，林談還是按下了撥號鍵。聽筒裡傳來單調的忙音，每一聲都敲在緊繃的心弦上。
“喂。”趙東海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低沉、乾脆，帶著軍人特有的冷硬質感。
“趙處，是我，林談。”林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
“傷怎麼樣？”趙東海直接問道，沒有多餘的寒暄。
“還行，死不了。”林談苦笑一下，“趙處，有件事……想請您幫忙查一下。”
“說。”
“一個組織，名字叫‘阿卡姆共進會’。成員行事風格……很怪異，自稱對抗某種‘知識瘟疫’和‘星神低語’。領頭的是一個叫愛德華·尼格瑪的人，綽號‘謎語大師’。我想知道，你們係統裡，有沒有關於這個組織的任何記錄？任何評價？”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林談能想象趙東海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龐大的數據庫中快速檢索著這個名字。
大約半分鐘後，趙東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罕見的、混合著厭惡和凝重的複雜情緒。
“阿卡姆共進會……愛德華·尼格瑪……”他似乎在確認，語氣帶著一絲確認後的冰冷，“有記錄。fbi和cia的聯合檔案裡，掛了號的。”
“掛了號？”林談的心提了起來。
“嗯。”趙東海的聲音毫無波瀾，像是在宣讀一份冰冷的報告，“這是一個民間自發成立組織，成立時間不詳，核心成員數量不明，活躍範圍主要在美國東海岸，尤其是馬薩諸塞州一帶。宣稱宗旨是‘對抗不可名狀的宇宙恐怖’，聽起來像一群沉迷克蘇魯神話的瘋子俱樂部升級版。”
他頓了頓，語氣中的厭惡感更明顯了：“但他們的手段……極其危險，且毫無底線。為了獲取所謂的‘禁忌知識’或‘汙染源頭’，他們不介意製造爆炸、綁架、非法侵入、甚至……人體實驗。檔案裡有幾起懸案和他們高度相關，包括一所大學圖書館的離奇火災，多名教授和學生失蹤；一個偏遠小鎮全體居民陷入集體癔症；還有幾起針對軍工企業和生物實驗室的惡性襲擊，現場都留下了他們特有的、帶著謎題的塗鴉標記。”
“人體實驗？”林談的聲音發緊，滬上那個瘋癲詩人打量他手臂時眼中閃爍的“興趣”，再次浮現在眼前。
“間接證據指向他們。”趙東海的聲音斬釘截鐵，“受害者被發現時，精神徹底崩潰，大腦有被某種非標準儀器強行‘讀取’的物理損傷痕跡。fbi內部評估，該組織具有高度危險性，行事邏輯混亂偏激，對社會秩序和公共安全構成嚴重威脅，定性為……國內恐怖主義組織。”
恐怖主義組織！這個冰冷的標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林談心頭。儘管早有預感，但由官方渠道、由趙東海親口證實，那份沉重感還是遠超想象。
“那……他們宣稱對抗的‘宇宙恐怖’……”林談艱難地問出關鍵。
“檔案裡沒有明確證據支持他們對抗的目標真實存在。”趙東海的聲音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冷漠，“fbi和cia的分析傾向於認為，這是他們為自己的犯罪行為披上的‘崇高外衣’，一種自我合理化的精神妄想。或者說，他們本身就是一群被自己臆想中的‘恐怖’逼瘋的危險分子，他們的‘對抗’行為，恰恰是散播恐怖本身。”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覺得有必要補充，語氣依舊冰冷：“當然，我們的情報係統也注意到一些……無法完全用常理解釋的、與他們活動區域重疊的異常事件報告。但這些報告過於模糊、缺乏實證，無法改變官方的定性。記住，林談，”趙東海的語氣加重，帶著警告，“無論這個組織宣稱什麼，他們的行為模式決定了他們是極度危險的混亂源頭。遠離他們。任何與他們扯上關係的行為，都可能被解讀為……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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