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過身，冰藍色的眼眸平靜地注視著林談：“林先生不必驚訝。白民國並非孤例。在這座城市裡，在你們行走過的土地上，甚至在共和國某些部門的高層，都存在著一些流淌著古老血脈的‘人’。他們可能是大學教授，是企業家，是醫生，是藝術家，是軍人……當然，也可能是像我這樣的公務人員。”
“我們早已不是神話傳說中那些呼風喚雨、移山填海的‘神異’。漫長的歲月，與凡人通婚，適應現代社會的規則，讓我們絕大多數都選擇了融入。”竇良的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平淡，“血脈帶來的，或許隻是比常人稍長的壽命，對某些特定元素的親和力，或者一些早已被科技取代的、微不足道的‘小把戲’。我們與普通人一樣工作、生活、納稅、遵守法律。甚至……為這個國家效力。”
他抬起手腕，那串礦石手鏈在燈光下流淌著溫潤的光澤：“就像這串‘九曜石’，在先祖手中或許能引動星辰之力，如今於我，不過是調節心緒的玩物罷了。”
林談靜靜地聽著，心中的震驚並未完全平複，但更多被一種複雜的情緒取代。離珠的暗示、白石老人的警告，此刻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印證。原來那些神話中的種族，並未完全消失，而是如同褪色的墨跡，悄然融入了現代文明的畫卷。
“竇科長深夜造訪，總不會隻是為了給我們普及上古遺民的現狀吧？”林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趙東海處長讓我們‘靜候通知’，您這位‘對外聯絡科’的負責人，莫非就是那份‘通知’？”
竇良輕輕搖了搖頭，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凝重：“趙處的行動，是官方的、基於國家安全層麵的部署。而我此刻前來，代表的不僅僅是421部隊，更代表那些尚存於世的、對這片土地懷有責任感的古老血脈後裔，向二位傳達一個信息，或者說……一個警告。”
他向前一步，目光變得異常銳利，那平靜溫潤的氣質瞬間被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威嚴所取代。房間內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幾分，窗外車流的喧囂似乎也瞬間遠去。
“昆侖，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竇良的聲音低沉而清晰，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鼓點，敲打在林談和老九的心上，“那裡，是神與魔的墳墓。”
“神魔墳墓？”林談瞳孔微縮，蚩尤印記在右臂猛地一跳，灼熱感驟然加劇！黑圖書館戒指也仿佛被觸動，戒麵上的七神符號瘋狂閃爍，冰冷的混亂信息碎片如同潮水般衝擊他的腦海：破碎的神像、斷裂的巨兵、深埋於冰雪和岩石下的巨大骸骨、如同血管般在凍土中搏動延伸的發光根係……無數褻瀆而恐怖的畫麵碎片瘋狂閃現！
“呃……”林談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身體晃了晃，右手死死抓住窗框，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後背。
竇良冰藍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和一絲……深沉的憂慮？他手腕上的九曜石手鏈光芒微微一閃，一股清涼、寧和的氣息如同微風般拂過房間，巧妙地中和了林談身上狂暴混亂的氣息波動。
“看來，黑圖書館的鑰匙，帶給你的負擔遠比想象中沉重。”竇良的聲音恢複了平靜，“那位離珠……他終究還是把這燙手山芋交給了你。”
他不再看林談痛苦掙紮的模樣，目光轉向窗外長安城那古老與現代交織的天際線，仿佛在凝視著更遙遠的時空：“昆侖之墟，從來不是什麼仙境樂土。它是遠古神戰的最終戰場！黃帝與蚩尤的涿鹿之戰，不過是那場席卷整個上古天地的浩劫尾聲！無數神魔隕落於此，祂們的神軀崩解，神血浸透大地，殘存的意誌與怨念糾纏著建木的腐根，在昆侖地脈深處發酵、扭曲，形成了足以汙染時空的恐怖‘屍毒’！”
“屍毒？”老九沙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掙紮著想要站起，卻因內傷牽動而劇烈咳嗽起來。
“一種超越了你們認知的汙染。”竇良的聲音帶著一種深沉的寒意，“它不是細菌，不是病毒，而是神魔隕落後的‘存在’本身在崩解過程中產生的、足以扭曲現實法則的‘殘響’和‘遺恨’！凡人的血肉之軀，孱弱的靈魂，一旦踏入那片被屍毒浸染的核心區域，就如同將水滴投入沸騰的油鍋！瞬間就會被同化、扭曲、異變！成為那些隕落神魔怨念的載體，成為滋養建木腐根的活體祭品！甚至……成為喚醒某些沉睡在墳墓深處、比星神更加古老、更加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的引信！”
竇良的目光再次轉向林談，冰藍色的眼眸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警示：“林談，你身上有蚩尤的印記，那是上古戰神不屈的戰魂與星神汙穢糾纏的產物！你手上戴著黑圖書館的鑰匙，那是智慧神隕落前瘋狂與絕望的結晶！這兩樣東西，在昆侖之墟那充斥著神魔屍毒的環境裡，就如同黑夜中最明亮的火炬！它們會吸引所有蟄伏的恐怖！會加速你的異化！會讓你……成為清福接引天君開啟‘大歸’最完美的鑰匙！比曲哲更完美！”
林談如遭雷擊！竇良的話如同冰冷的匕首，狠狠刺穿了他心中最後一絲僥幸！原來，他一直以來視為對抗星神利器的力量，在昆侖的核心，竟會成為催命符！會成為敵人計劃中最關鍵的一環！
“所以，你們這些‘古老血脈後裔’的警告，就是讓我們束手待斃？”林談的聲音因巨大的衝擊而微微顫抖，眼中卻燃燒起更加熾烈的火焰，“眼睜睜看著清福接引天君完成大歸？看著星神意誌降臨？看著曲哲……徹底變成怪物？”
竇良沉默了片刻。他走到房間中央的茶幾旁，拿起一個玻璃杯，給自己倒了半杯清水。他沒有喝，隻是看著杯中微微蕩漾的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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