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北高原的風光蒼涼而壯闊,天穹低垂,仿佛觸手可及。連綿的雪山在陽光下閃爍著聖潔而冰冷的光芒,亙古的寂靜籠罩著大地,隻有風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呼嘯,訴說著時間的流逝與自然的偉力。
根據那位交出鑰匙的半人老首領模糊的指引,以及421部隊情報部門結合古籍與衛星遙感圖像的交叉分析,林談、老九、竇良以及鬆鼠一行人,經過數日的艱苦跋涉,終於抵達了傳說中的神山:岡仁波齊峰附近。
與尋常朝聖者或遊客的路線不同,他們避開了那些著名的轉山道,而是深入到了人跡罕至的南側山麓。這裡的地勢更加險峻,冰磧礫石遍布,空氣稀薄得令人頭暈目眩。
“老首領說的那個地方,真的會在這裡嗎?”鬆鼠喘著氣,她的臉頰被高原紫外線曬得通紅,雖然體能經過特訓,但極端環境依舊帶來巨大壓力。她肩頭一隻不知從哪裡冒出的雪豹幼崽輕盈地跳下,這隻她沿途溝通的“向導”警惕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竇良作為異人族聯絡官,對高原環境的適應力稍強,他仔細核對著手中的便攜式定位儀和一張古老的羊皮地圖。“能量讀數有異常,很微弱,但確實存在一種非自然的、穩定低頻波動源,就在前麵那個山坳裡。衛星圖像顯示那裡地形有微妙的扭曲感,像是……海市蜃樓,但卻是永久性的。”
老九目光如電,掃視著前方的冰蝕山穀。山穀入口被巨大的風化岩柱和經幡遮擋,但經幡的顏色異常暗淡,上麵的符文也並非常見的六字真言,而是一種更古老的象雄文字,若不仔細分辨,極易錯過。“結界。很高明的手法,並非完全隱匿,而是利用自然地勢和一種‘忽視’暗示,讓無意者下意識地避開此地。”他手中悄然扣住了一枚刻滿符文的骨鈴,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林談手臂上的蚩尤印記沒有明顯反應,但他敏銳的精神力能感受到前方傳來一種奇特的“空”感。不同於星神的瘋狂低語,也不同於古聖那種溫暖的惡意,而是一種近乎絕對的“寂靜”與“清明”,仿佛能滌蕩一切雜念,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鋒銳。
“就在裡麵。”林談肯定地說,他率先朝著那看似尋常的山坳入口走去。
穿過幾根巨大的岩柱,仿佛越過了一層無形的、冰涼的水膜。周圍的景象瞬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光線似乎變得更加純粹,風聲變小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冷冽的檀香混合著冰雪的味道。回頭望去,來路似乎模糊了一些,與外界的喧囂隔離開來。
山坳深處,並非想象中的破敗寺院或隱秘洞穴,而是一片相對平坦開闊的穀地。幾座低矮、古樸的石砌建築依山而建,風格極其簡潔,沒有任何繁複的裝飾,與藏區常見的金碧輝煌的寺廟截然不同。建築用的石材似乎就地取材,與山體融為一體,顯得無比穩固和永恒。
而在建築群中央,是一片用白色石子鋪就的廣場。廣場中央,矗立著一座約三人高的石碑。
石碑通體呈暗青色,材質非玉非石,表麵光滑如鏡,卻沒有任何文字或圖案。
這是一座無字碑。
它靜靜地立在那裡,仿佛自天地開辟之初就已存在,承載著無儘的時光與沉默的秘密。注視著它,人的心神會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同時又感到一種無形的、拷問靈魂般的壓力。
“無佛無像,唯碑屹立……”老九低聲沉吟,眼神中透露出凝重與一絲了然,“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這裡,很可能就是半人首領所說的,‘蓮花寺’。”
就在這時,幾個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廣場邊緣,仿佛他們一直就在那裡,隻是剛剛從背景中分離出來。
他們統一穿著灰色的、略顯陳舊的僧袍,僧袍的樣式同樣簡潔,沒有任何等級標識。他們的年齡看上去跨度不小,有麵容蒼老、皺紋如刀刻般的老僧,也有眼神清澈、看似年輕的僧人。但無一例外,他們的身形都站得筆直,如同雪中的青鬆,眼神銳利得驚人,沒有絲毫尋常僧侶的慈悲或溫和,反而像久經沙場的戰士,又像冷徹的法官,能一眼看穿人心深處的虛妄與執著。
他們的目光平靜地落在林談一行人身上,帶著審視,卻沒有明顯的敵意,也沒有歡迎。
鬆鼠下意識地躲到了竇良身後,小聲說:“他們……感覺好嚇人,像……像刀子一樣。”
竇良上前一步,按照半人首領教導的古老禮節,單手豎於胸前,微微躬身,用一種半人部落的古語夾雜著藏語說道:“尊敬的守護者,我們受白水河畔半人部落長老指引,前來拜會,尋求智慧與指引。”
為首的是一位麵色古銅、目光如深潭般的老僧。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奇特的金屬質感,直接用的是漢語,異常流利:“緣起性空,何來指引?執著於相,何必前來?”
他的話如同禪機,直接點明來意,卻又帶著拒人千裡之外的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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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談心中一動,上前拱手道:“大師,晚輩林談。我們並非執著於虛相,而是世間正遭‘外相’侵擾,眾生皆苦,半人族群更是首當其衝。聽聞此地有清淨智慧,能破邪執,故冒昧前來,望能撥雲見日。”
老僧的目光落在林談身上,尤其在他那隻印有蚩尤印記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銳利的眼神似乎微微波動了一下,但很快恢複平靜。“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爾等身在劫中,心隨念轉,如何得見清淨?”
老九此時也上前,手中悄然展示了一下鬼眾道的令牌印記,沉聲道:“鬼眾道當代天鬼,攜同道來訪。世間劫波非是虛妄,星神古聖之禍已是現實。貴寺既立‘破執’之念,當知‘執’之另一端,亦有需破之外魔。避世非破執,亦是執著。”
老僧聽到“鬼眾道”和“天鬼”時,眼神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沉默了片刻,目光再次掃過眾人,最終緩緩道:“既知是魔,何須尋佛?蓮花寺無佛可拜,無經可誦,唯有此碑,照見本心。”
他微微側身,露出了身後一名年輕僧人腰間懸掛的一件法器。那是一個看似普通的金屬缽盂,但仔細看去,缽盂表麵刻著兩個古樸有力的漢字“破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