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來自拐角深處的、輕微而詭異的金屬碰撞聲,如同投入死水中的一顆石子,雖然微弱,卻在三人緊繃的心弦上狠狠撥動了一下。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連燈管那煩人的滋滋聲似乎都消失了,隻剩下血液衝上太陽穴的轟鳴和自己粗重得快要無法控製的喘息。
林默、秦武和肖雅,三個人如同三尊驟然定格的雕像,僵立在原地,連最細微的肌肉都不敢牽動。所有的感官都被調動到了極致,耳朵努力捕捉著任何一絲後續的聲響,眼角的餘光則死死鎖定在拐角處那片更加濃重的陰影上,仿佛那裡隨時會撲出擇人而噬的怪物。
時間在死寂中緩慢爬行。一秒,兩秒……十秒……
預想中的襲擊或者更可怕的變化並未發生。拐角後麵依舊是一片沉寂,那聲輕響仿佛隻是幻覺,或者是某種他們無法理解的存在無意中發出的一點噪音。
但危機感並未解除,反而因為這種未知而變得更加沉重。
“不能停在這裡。”秦武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砂紙摩擦的沙啞。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依舊保持著視線向下,但身體的重心已經前移,像一頭蓄勢待發的獵豹,目標明確地指向那個危險的拐角。“必須弄清楚那邊有什麼。待在原地就是等死。”
林默強迫自己從剛才的驚悸中抽離出來,快速分析著現狀。秦武說得對,退縮沒有出路。這短暫的間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必須儘可能多地獲取信息。他深吸一口帶著黴味的冰冷空氣,點了點頭,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隻能用動作表示同意。
肖雅的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但她緊咬著下唇,眼神裡雖然恐懼未消,卻也多了一份豁出去的決然。她同樣點了點頭,示意自己跟得上。
三人重新調整了隊形,依舊是秦武打頭,林默居中策應,肖雅斷後並負責觀察側後方。他們移動得更加緩慢,更加謹慎,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地麵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鞋底傳來,灰塵在腳下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在這極致的寂靜中被放大了無數倍。
兩側牆壁上的畫像,此刻帶給人的壓力甚至超過了那個未知的拐角。那些畫中人的眼睛,即便他們刻意回避,那種被窺視、被鎖定的感覺也如同附骨之疽,緊緊纏繞著他們。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那些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頭皮,在他低垂的視野之外,貪婪地掃描著他的每一寸移動。他甚至產生了一種荒謬的錯覺,似乎能聽到那些畫像在竊竊私語,用他無法理解的語言交換著關於他們的信息。
他強迫自己不去理會這種感覺,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秦武寬闊的背影和前方有限的地麵上。餘光裡,他能瞥見畫像畫框那陳舊剝落的邊緣,以及畫布上模糊暗淡的色彩塊,但他死死控製著眼球,絕不向上移動分毫,去觸碰那致命的禁區。
距離拐角越來越近。五米,三米,一米……
秦武在拐角邊緣停了下來,他沒有立刻探出頭去,而是緊貼著內側的牆壁,微微側頭,用一隻耳朵對準拐角方向,凝神傾聽。他的呼吸幾乎完全屏住,整個人如同融入了牆壁的陰影裡。
林默和肖雅也立刻停下,屏息以待。走廊裡隻剩下三人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心跳聲。
依舊沒有異常的聲音。
秦武回過頭,對林默和肖雅做了一個複雜而簡潔的手勢。林默看懂了,那是示意“準備,我先探,你們跟進,保持警惕”的意思。這是軍用的戰術手語,更加印證了林默對他身份的猜測。
秦武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他猛地一個側身翻滾,動作迅捷而無聲,如同狸貓,瞬間從拐角內側閃了出去,消失在林默和肖雅的視線中。
林默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來維持冷靜。
預想中的打鬥聲或者慘叫並沒有傳來。短暫的死寂後,秦武低沉而緊繃的聲音從拐角後傳來:“安全……暫時。過來,小心點。”
林默和肖雅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如釋重負和一縷更深的憂慮。安全,隻是“暫時”的。
兩人立刻學著秦武的樣子,緊貼著內側牆壁,快速而安靜地移動到了拐角處,然後側身閃了過去。
拐角後的景象映入他們依舊低垂著視線,隻用餘光觀察)眼簾——這裡依舊是那條似乎沒有儘頭的破敗走廊,格局與之前那段並無太大區彆。斑駁的牆壁,肮臟的水磨石地麵,以及兩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直延伸到黑暗深處的畫像。
然而,在右側牆壁大約十幾米外的地方,出現了一扇不同的門。它不再是教室那種雙開木門,而是一扇單開的、漆成深綠色的木門,門上有一個模糊的、似乎寫著“工具間”或“儲藏室”字樣的牌子,字跡已經大半剝落,難以辨認。
那扇門,微微開啟著一條縫隙。
而那聲詭異的金屬輕響,很可能就是從那扇門裡傳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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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看看嗎?”肖雅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顯然也注意到了那扇可疑的門。
秦武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那扇門以及門周圍的區域,似乎在評估風險。“不確定。可能是線索,也可能是陷阱。”
林默也在飛速思考。工具間或儲藏室,理論上可能存放著有用的東西,甚至是關於這個地方的線索。但那聲輕響太詭異了,像是一種引誘。規則的殘酷他們剛剛領教過,任何看似機會的東西,背後都可能隱藏著致命的殺機。
就在三人猶豫不決,試圖在絕境中權衡那微乎其微的生機與巨大風險時——
異變陡生!
“啊——!”
一聲淒厲到變形的慘叫,毫無征兆地從他們來時的方向,也就是拐角另一側、他們剛剛離開的那段走廊上猛地炸響!
是那個之前一直在哭泣的年輕女子的聲音!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無法理解的痛苦!
三人渾身一震,猛地回頭依舊保持著低頭的姿勢)!心臟幾乎在同一時刻漏跳了一拍!
怎麼回事?!他們離開後,教室裡又發生了什麼?還是……走廊裡出現了新的東西?
緊接著,是一陣混亂的、夾雜著驚呼和奔跑的腳步聲!似乎有好幾個人正從那個方向倉皇逃來!
“彆過來!彆看那些畫!彆看它們的眼睛!!”一個聲嘶力竭的男聲聽起來像是那個眼鏡男)驚恐地大吼著,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扭曲。
“晚了……阿傑他……阿傑他……!”另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是那個職業裝女人?)語無倫次地尖叫著。
混亂的腳步聲和驚恐的呼喊迅速逼近拐角。顯然,在他們三人離開後,教室裡的其他幸存者不知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動靜,還是因為無法再忍受那封閉空間裡的死亡壓力,終於也鼓起勇氣或者說是被恐懼驅趕著)衝了出來!
但是,他們顯然沒有林默他們這樣的謹慎和運氣,或者……他們當中有人觸犯了規則!
“跑!快跑啊!”眼鏡男的聲音幾乎是在哭喊。
下一刻,雜亂的腳步聲衝過了拐角,幾道狼狽不堪、驚慌失措的身影出現在了林默三人的視野餘光中。
正是教室裡的那些幸存者!眼鏡男跑在最前麵,臉色慘白,眼鏡歪斜,嘴角還殘留著嘔吐物的痕跡。職業裝女人跟在他身後,頭發散亂,職業套裝上沾滿了汙漬,臉上毫無血色。中年男人踉蹌著跟在後麵,氣喘籲籲,眼神渙散。而那個之前哭泣的年輕女子,則落在最後,她滿臉淚痕,眼神因為恐懼而完全失去了焦點,一邊跑一邊下意識地、驚恐地回頭張望著什麼。
就是這一回頭,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