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第一次真正觸及“真言回響”的本源之力。
他看見規則化作了有形的鎖鏈,真理在他的言語下扭曲破碎。
當他說出“此規則無效”時,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意誌下顫抖哀鳴。
而代價,是靈魂被撕裂的劇痛……
一切感知都在離他遠去。
荊嶽猙獰扭曲的麵孔,秦武浴血奮戰的咆哮,肖雅聲嘶力竭的呼喊,零蒼白臉上最後的堅持,幸存者們絕望的啜泣……還有那充斥每一寸空間、無孔不入、褻瀆著理智與希望的乾擾者低語——所有這些,色彩、聲音、情緒,都像是隔著一層厚重渾濁的毛玻璃,變得模糊、失真,被推向意識的邊緣。
世界的核心,在他眼前,坍塌,凝聚,最終隻剩下那一條。
那條懸浮於虛無之中,貫穿了現實與瘋狂,鏈接著此岸與彼岸的——規則。
規則十三。
它不再是校長室牆壁上那行模糊扭曲的血字,也不再是乾擾者口中蠱惑人心的詛咒。它顯化了,具象了,成了一條……鎖鏈。
一條巨大無朋、非鐵非石、由無數細密蠕動的黑暗符文糾纏編織而成的鎖鏈。它冰冷、沉重,散發著亙古不變的森嚴氣息,一端深深楔入這片空間不斷崩裂的根基,另一端則纏繞、勒緊著每一個幸存者的靈魂,尤其是林默的。鎖鏈之上,流淌著粘稠的暗紅光澤,那是凝固的絕望,是汲取了無數失敗者哀嚎後淬煉出的絕對秩序。
它就是“詭校十三規”的終點,是這座死亡牢籠最終的枷鎖,是乾擾者一切力量的源泉,也是橫亙在生路前方,那堵看似不可逾越的絕壁。
【規則十三:呼喚我的名字,你將獲得解脫。】
那名字,是陷阱,是深淵張開的巨口。
不能呼喚。
那麼……
林默的思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燃燒,近乎自毀。大腦深處傳來針紮斧鑿般的劇痛,那是過度使用“真言回響”窺探規則本質所帶來的反噬,是螻蟻妄圖撼動大樹時必然承受的碾壓力。腥甜的液體湧上喉頭,從他緊閉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溢出,沿著下頜線滑落,在殘破的衣襟上染開刺目的紅。
但他無視了。
他的全部精神,所有的意誌,都化作了唯一一道尖銳無比的意念,死死釘在那條規則的鎖鏈之上。他在“聽”,用靈魂去傾聽這條規則運轉時發出的“聲音”。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聲波,而是其存在邏輯的鳴響,是其權柄波動的軌跡。
他聽到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億萬亡魂祈禱與詛咒的、令人瘋狂的雜音,是秩序對混亂的強行規定,是絕望對希望的無情嘲弄。在這片由規則主導的空間裡,它就是“正確”,就是“真理”,就是不可違逆的“必然”。
乾擾者那龐大的、由血光和陰影構成的身軀,正盤踞在規則鎖鏈之後,無數隻扭曲的眼睛同時轉向林默,裡麵充滿了戲謔、怨毒,以及一絲……麵對垂死掙紮獵物時的殘忍快意。它感受到了林默那微弱卻頑固的抵抗意誌,那試圖挑戰它存在根基的可笑行為。粘稠的黑暗能量在它周身彙聚,醞釀著最後一擊,要將這最後的火花徹底掐滅。
秦武的怒吼聲仿佛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伴隨著骨骼碎裂和血肉被撕裂的悶響。他在用身體,用那剛剛覺醒、尚不穩定的“磐石”之力,為林默爭取著最後、也是最寶貴的時間。每一秒,都浸泡在鮮血與意誌之中。
肖雅的推演計算已經到了極限,她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微微搖晃,幾乎要栽倒在地,但她依舊死死盯著戰場,試圖從混亂中找出那一線幾乎不存在的生機。
零蜷縮著,小小的身體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嘴唇無聲地翕動,反複念誦著“出去”,那微弱的信念如同風中殘燭,卻固執地不肯熄滅。
三個幸存者已經徹底崩潰,癱軟在地,眼神空洞,等待著最終的審判。
時間不多了。
秦武撐不了多久。肖雅和零也到了極限。這個空間,正在加速崩塌。
必須……做點什麼!
必須,否定它!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破開陰雲的閃電,驟然劈中了林默近乎凝固的思維。
既然“真言回響”能辨彆謊言,能感知規則的漏洞與情緒的偽裝……那麼,它能否更進一步?能否……不僅僅是辨彆,而是……定義?
能否,以我之言,重塑此間之規?
這個念頭誕生的瞬間,林默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被投入了煉獄的業火之中,發出了淒厲的尖嘯。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對更高層次力量的恐懼與排斥。他知道,自己在觸碰一個絕不屬於當前層次該觸及的領域,在撬動一扇通往未知恐怖也可能通往唯一生路的大門。
代價,絕對超乎想象。
但,還有選擇嗎?
沒有了。
林默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平日裡溫和、睿智,總是帶著分析與洞察光芒的眼眸,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殉道者的瘋狂與決絕。所有的疲憊、痛苦、恐懼,都被壓縮到了瞳孔的最深處,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不顧一切的意誌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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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去看乾擾者,不再去關注戰況,甚至不再去感受身體的創傷與靈魂的預警。他的全部存在,精神、意誌、乃至生命本身,都化作了一根無形的、無比尖銳的錐子,狠狠刺向了那條橫亙於前的規則鎖鏈——規則十三!
“嗬……啊——!!!”
一聲不似人聲的、仿佛從破裂的胸腔和撕裂的聲帶中硬擠出來的低吼,伴隨著飛濺的鮮血,從林默口中爆發。
他抬起了手,並非指向任何實體,而是虛虛點向那片規則顯化的虛無。指尖在劇烈顫抖,皮膚下的血管根根凸起,呈現出不祥的紫黑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