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那片令人心悸的交叉路口,蒼白的光之箭頭依舊固執地延伸,沒有絲毫猶豫,將林默四人引向了一片全新的區域。
空氣仿佛在這裡悄然發生了改變。
先前彌漫的、空洞的死寂被打破,一股複雜而濃鬱的氣味如同無形的觸手,從前方幽深的通道中探出,纏繞而上。那是烤麵包剛出爐時帶著酵母芬芳的焦香,是熟成牛排表麵發生美拉德反應後誘人的油脂氣息,是水果熟透即將發酵前最甜膩的瞬間,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巧克力的醇厚甜香。
這突如其來的、屬於“生活”的氣息,與這死寂商場的氛圍形成了詭異而殘酷的對比,非但沒有帶來任何慰藉,反而像是一把鈍刀,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反複切割。
“咕嚕——”
一聲清晰的腸鳴從秦武的腹部傳來。這位意誌如磐石的退伍軍人,臉上也難得地浮現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尷尬和生理性的渴望。他的身體比他的大腦更誠實地回應了這氣味的召喚。持續的高度緊張和未知的消耗,早已掏空了他們的體力。
林默的喉結也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他能感覺到唾液在不受控製地分泌,胃部傳來一陣陣緊縮的灼痛。他強迫自己移開搜尋氣味源頭的目光,重新聚焦於腳下冰冷的光路。
“保持警惕。”他的聲音因為乾渴而顯得有些沙啞,“這可能是陷阱。”
肖雅用力抿了抿嘴唇,試圖用疼痛驅散那幾乎要俘虜她理智的香氣。她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地掃視前方:“氣味來源在誘導我們偏離路線。邏輯上,在生存挑戰中設置無法獲取的必需資源,是常見的心理施壓手段。”
零的反應則更為直接和痛苦。她猛地用雙手捂住了耳朵,身體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氣味,而是因為那隨之而來的、更加強烈的“聲音”。“它們在說話……那些東西在叫賣……在說‘來吃我’……‘帶我走’……”她細碎地低語著,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仿佛有無數個聲音直接在她腦顱內嘶鳴。
箭頭無情地將他們帶入了這片區域的中心。
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巨大的環形商品區,如同一個繁榮市集的微縮模型。一排排貨架整齊林立,上麵琳琅滿目地陳列著他們夢寐以求的一切。
靠近通道的貨架上,是包裝精美的各類食物。真空包裝的烤肉、色澤誘人的水果、甚至還有冒著絲絲涼氣的冷藏櫃,裡麵擺放著酸奶和果汁。旁邊的貨架則堆滿了各種品牌的瓶裝水、功能飲料,透明的瓶身在燈光下折射出清澈的光芒,每一滴都像是在呼喚著乾渴的喉嚨。
而更深處,一些貨架上擺放的東西,則讓所有人的呼吸都為之一滯。
軍用壓縮餅乾、高能量巧克力棒、急救包……甚至,在視野儘頭的一個獨立玻璃櫃中,赫然陳列著幾把造型精良、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武器!有匕首,有短斧,甚至還有幾把結構緊湊、看起來像是手槍的東西!
食物、水、武器、藥品……所有在絕境中生存下去的必需品,此刻都赤裸裸地呈現在他們麵前,觸手可及。
這種視覺和嗅覺上的雙重衝擊,比任何直接的怪物都要來得殘酷。它直接拷問著人性中最基礎的生存本能。
秦武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那些武器,拳頭握得咯咯作響。有了武器,他就能更好地保護大家,麵對未知威脅時也能多一分底氣。他的理性在瘋狂呐喊危險,但身體卻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微傾斜,仿佛要被那玻璃櫃吸過去。
肖雅的視線則在那急救包和能量棒之間來回掃視,大腦飛速計算著獲取它們可能帶來的生存概率提升,與觸犯規則的風險之間的比值。理智告訴她這是飲鴆止渴,但求生的欲望同樣強烈。
就連林默,看著那些清澈的瓶裝水,也感到一陣陣眩暈般的渴望。他的“真言回響”在此刻似乎也變得遲鈍,被這強烈的生理需求所乾擾。
就在這時,一個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威嚴的廣播聲音,如同冰水般澆灌在每個人的頭頂:
【規則二:未結算商品禁止取用。違者後果自負。】
聲音在空曠的商品區回蕩,帶著金屬般的冰冷質感。
“規則二……”肖雅喃喃自語,將這個信息牢牢刻在腦海裡。結算?用什麼結算?在哪裡結算?疑問一個接一個地冒出。
廣播聲仿佛是一個開關,暫時壓製了眾人蠢蠢欲動的衝動。他們像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原地,貪婪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資源,腳下卻如同生根,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然而,並非所有人都能保持這份克製。
就在林默他們側後方,另一條光路上,一支大約三人的幸存者小隊也被引導到了這片區域。那支小隊看起來比林默他們更加狼狽,其中一人似乎腿部受了傷,行走間一瘸一拐,嘴唇乾裂起皮,眼神因為饑渴而顯得有些渙散。
當看到滿貨架的食物和水時,那支小隊瞬間陷入了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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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是水!”受傷的那人發出嘶啞的歡呼,掙脫了同伴的攙扶,眼中爆發出駭人的光芒,不管不顧地就要撲向堆放瓶裝水的貨架。
他的兩名同伴似乎還殘存著一絲理智,試圖拉住他,口中焦急地喊著:“彆去!規則!有規則!”
但遲了。
或者說,那瀕臨極限的生理需求,已經壓倒了對未知規則的恐懼。
那名傷者的手,帶著對生命最原始的渴望,跨越了那條無形的界線,猛地抓住了一瓶離他最近的、散發著誘人光澤的礦泉水。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林默四人屏住呼吸,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