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盒中揭露的真相,如同浸透冰水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那不僅僅是曆史的碎片,更是對他們自身存在、對這場無儘掙紮本質的一次殘酷解構。空氣裡彌漫著鐵鏽、陳腐紙張的味道,以及一種更濃鬱的、名為“絕望”的氣息。
零在秦武的攙扶下勉強站立,她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中卻多了一絲與虛弱身體不符的清明,仿佛那驚世的真相反而刺激了她某種深層的感知。肖雅緊抿著嘴唇,指尖無意識地撚著殘頁的邊緣,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從那些絕望的文字中榨取更多關於“回廊”結構、“它”的本質、乃至可能的薄弱點的信息,但得到的隻有建造者們的彷徨與分歧。林默則沉默地收起殘頁,將其小心地放入貼身衣物內層,那冰冷的觸感時刻提醒著他現實的殘酷。他的頭痛並未減輕,反而因為承載了過重的信息而變得更加沉悶,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先離開這裡。”林默的聲音乾澀,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無名墓碑附近並非久留之地,誰也不知道挖掘出這份“過去的答案”會引發什麼連鎖反應。
他們互相攙扶著,循著記憶中來時的路,試圖返回之前找到的那個相對安全的窪地。霧氣似乎比之前更加濃鬱,粘稠得如同液態,纏繞在腳踝,試圖阻滯他們的步伐。墓碑的影子在霧中扭曲變形,仿佛無數窺探的眼睛。
然而,還未等他們走出多遠,一種異樣的感覺便悄然降臨。
起初是極其細微的,仿佛錯覺。林默感到自己的“真言回響”捕捉到一絲極其熟悉、卻又冰冷空洞的波動,那波動……與他自身的頻率幾乎一致。他猛地回頭,濃霧翻滾,除了影影綽綽的碑石,空無一物。
緊接著是秦武。這位曆經沙場的退伍軍人,對危險的直覺遠超常人。他霍然轉身,肌肉瞬間繃緊,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身後的迷霧,低喝道:“有東西跟著我們。”不是之前那些充滿惡意的能量體,而是某種……更加詭異,更加令人不適的存在。
肖雅也停下了腳步,她的“推演回響”讓她對環境和能量流動異常敏感。“不對勁,”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周圍的‘回響’背景……在複製我們。不是模仿,是……鏡像般的複刻!”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前方的霧氣開始劇烈地攪動起來。四個模糊的身影,緩緩地從霧牆中“滲透”而出,輪廓由虛幻逐漸凝實。
當看清那四個身影的樣貌時,一股寒意瞬間從所有人的脊椎竄上頭頂。
那是他們自己。
一模一樣的衣著,一模一樣的身形,甚至連臉上殘留的疲憊與驚愕都分毫不差。站在林默對麵的“林默”,嘴角甚至掛著一絲他習慣性用於思考時微抿的弧度;與秦武對峙的“秦武”,同樣擺出了標準的防禦姿態,眼神銳利如刀;肖雅麵前的那個“她”,推了推並不存在的眼鏡,眼神冷靜得可怕;而零對應的那個“零”,則是一副茫然中帶著一絲脆弱的神情。
唯一的區彆,在於它們的眼睛。那裡麵沒有任何情感,沒有任何思想的光彩,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虛無的黑暗,仿佛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它們站在那裡,就像是四個被完美複製、卻抽走了靈魂的空殼,散發著冰冷、死寂的氣息。
“影子……我們的影子……”零虛弱地開口,聲音帶著恐懼的顫音。她對這些能量構成的存在的感知最為直接,她能感覺到,這些“倒影”不僅複製了他們的外形,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複製了他們“回響”能力的波動!
“攻擊!”林默沒有絲毫猶豫,厲聲喝道。他深知,在這種時候,任何遲疑都是致命的。無論這些東西是什麼,它們散發出的敵意和誘惑是實實在在的。
幾乎在他出聲的同時,對麵的四個“倒影”也動了。動作迅捷如電,與他們本體的反應速度一般無二!
秦武怒吼一聲,不退反進,缽盂大的拳頭帶著撕裂空氣的爆鳴,直轟向他自己的“倒影”。他信奉最簡單直接的道理:無論麵對什麼,以力破之!
“嘭!”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炸開,仿佛兩塊巨石猛烈相撞。氣浪以雙拳交彙點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甚至將濃鬱的霧氣都短暫逼退了一圈。秦武身形一晃,竟然後退了半步,而他的“倒影”也同樣後退了半步。力量,竟然不相上下!
秦武的瞳孔微微收縮,他感受到了拳頭傳來的反震之力,與他自己全力出手時彆無二致。這鬼東西,連他的“磐石回響”賦予的肉體力量都完美複製了?
另一邊,肖雅的“倒影”並沒有直接衝上來,而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快速劃動,一道道微弱的能量絲線憑空浮現,交織成一張無形的大網,朝著肖雅籠罩而來——那正是她運用“推演回響”計算對手行動軌跡、進行預判和布局的起手式!肖雅臉色一變,不得不同樣高速計算,身形疾退,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些看似無害、實則可能蘊含封禁之力的能量絲線。她與自己的“倒影”陷入了一場無聲而凶險的智力博弈,每一步都在對方的計算之中,每一步都如同在懸崖邊緣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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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詭異的是零和她的“倒影”。兩個“零”都沒有動,隻是靜靜地望著對方。零的臉色更加蒼白,身體微微顫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身上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並非物理上的,而是針對她的意識、她的記憶,甚至她的“同調回響”本身!那“倒影”仿佛一個空洞的漩渦,想要將她的一切都吞噬、同化進去。零死死守住自己的意識核心,抵抗著那可怕的同化力量,但她本就虛弱,此刻更是搖搖欲墜。
而林默,則麵對著他此生最詭異的戰鬥。
他的“倒影”並沒有像秦武的倒影那樣直接攻擊,也沒有像肖雅的倒影那樣布局,更沒有像零的倒影那樣試圖同化。它隻是站在那裡,用那雙空洞的黑眸“注視”著林默,然後,張開了嘴。
沒有聲音發出。
但一股無形的、扭曲的、充滿惡意的信息流,卻如同毒蛇般直接鑽入了林默的腦海!那信息流並非雜亂無章,而是巧妙地編織成一種似是而非的“低語”,試圖瓦解他的意誌,扭曲他的認知!
“……看到了嗎?這就是真相……牢籠中的囚徒……掙紮有何意義?”
“……‘它’的力量在侵蝕你……每一次使用‘真言’,你都離‘它’更近一步……你終將變成怪物……”
“……放棄吧,融入這片虛無……沒有痛苦,沒有絕望……”
這低語並非簡單的精神攻擊,它精準地利用了林默剛剛知曉的“回廊”真相,利用了他內心深處的疑慮和對自身能力的擔憂,進行著惡毒的心理攻勢。林默的頭痛瞬間加劇,仿佛有無數根燒紅的鐵釺在顱內攪拌,那些低語如同附骨之疽,試圖鑽入他思維的每一個縫隙。
他悶哼一聲,不得不全力運轉“真言回響”,不是為了攻擊,而是為了防禦,為了在自己腦海中構築起一道屏障,甄彆、否定那些入侵的扭曲信息。“謊言!皆是虛妄!”他在心中怒吼,真言的力量化作無形的震蕩,與那惡意的低語激烈碰撞。這是一種純粹精神層麵的凶險交鋒,稍有不慎,他的理智便可能被徹底汙染。
戰鬥一開始就陷入了極度艱難的僵局。
秦武與自己的倒影硬碰硬,每一次對撞都爆發出驚人的氣浪和巨響,兩者如同鏡像般廝殺,誰也奈何不了誰,純粹的消耗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