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了。時間仿佛被拉伸,又在下一秒被壓縮。三股能量場相互傾軋的“滋滋”聲,取代了所有的語言,成為這片空間唯一的主旋律。荊嶽周身翻湧的暗色能量如同活物,不斷試探著秦武那磐石般領域的外沿,每一次觸碰都激起一圈圈無形的漣漪,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淨化者老者身周的熾白光暈則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不斷“淨化”著試圖侵入其範圍的、屬於深淵的混亂低語和荊嶽那邊的汙濁氣息,發出細微卻刺耳的“劈啪”灼燒聲。
壓力不僅來自能量層麵,更來自精神。零的身體微微顫抖,她的“同調回響”在這裡變成了痛苦的刑具。荊嶽那邊散發出的貪婪、混亂、掠奪的惡意,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刺向她的大腦;而淨化者那邊純粹的、排他的、帶著審判意味的“光”,則像灼熱的烙鐵,炙烤著她的靈魂。她死死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才勉強沒有痛呼出聲,隻是更緊地攥住了林默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肖雅的額角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的“推演回響”超負荷運轉,不僅要計算荊嶽七人和淨化者三人每一個細微的能量波動、可能的攻擊軌跡,還要分神解析周圍環境中那些不斷變幻、代表著不同死亡規則的色彩斑塊。“左前方那片不斷坍縮的暗紫色區域,規則是‘質量湮滅’,任何實體進入會瞬間分解。右後方流淌的銀色河流,規則疑似‘時間流速異常’,進入者可能瞬間衰老或回歸胚胎狀態……我們腳下的這片灰色地帶相對穩定,但規則是‘能量惰性’,在此地施展能力消耗會增加三倍,且效果衰減……”冰冷的數據流在她腦海中奔騰,尋找著任何一絲可能的生機,或者……反擊的契機。她同時注意到,荊嶽眼中那瘋狂旋轉的色斑,旋轉速度正在微微加快,這是能量失控風險增加的表征。而淨化者老者握著光杖的手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顯然也在極力克製著立刻發動“淨化”的衝動。
林默承受著最大的精神壓力。他的“真言回響”不僅要抵禦無孔不入的深淵低語,還要對抗來自另外兩方的精神壓迫。荊嶽那混亂意誌中透出的赤裸裸的吞噬欲望,老者那堅定到近乎頑固的淨化信念,都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著他的精神壁壘。他感到太陽穴突突直跳,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如同鑽頭般向顱內深入。但他不能示弱,更不能後退。他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寒鐵,冷靜地掃視著全場,清晰地認識到一個殘酷的事實——在這裡,任何一方的率先發難,都極有可能引發連鎖反應,最終的結果極可能是三方,不,是包括沉睡守門人在內的所有存在,一同被卷入無法預料的毀滅風暴。這片最終回廊的規則太脆弱,太混亂了,就像一個充滿了易燃易爆氣體的巨大火藥桶,而他們三方,就是三個手持火把、互相瞄準的人。
打破這死亡僵局的,並非某一方的退讓,而是來自回廊深處,那守門人方向傳來的一次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脈動。
“咚……”
仿佛一顆沉睡了億萬年的心臟,極其緩慢地跳動了一次。
這脈動並非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作用於規則本身的震顫。整個最終回廊,那些流淌的色彩、扭曲的空間、怪異的幾何結構,都隨著這次脈動,發生了極其細微卻不容忽視的同步顫動。
更重要的是,林默懷中的鑰匙容器,零腰間的小包,甚至荊嶽體內那強行鎮壓著的、屬於之前掠奪來的某個鑰匙部件碎片的共鳴,都在這一瞬間,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近乎灼熱的共鳴與召喚!那指向性明確無比——就在前方,那片由蒼白巨骨和世界殘骸堆砌的深處,“意誌指揮棒”就在那裡!它的存在感從未如此清晰,仿佛在主動呼喚著能駕馭它的主人。
這一次共鳴,像是一盆冰水,澆在了三方勢力那即將被貪婪和敵意燒紅的神經上。
幾乎是同一瞬間,林默、荊嶽、淨化者老者,這三個代表著不同意誌的領袖,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沒有言語,但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瞥中,他們都讀懂了對方眼中同樣的忌憚——對守門人的忌憚,對這片空間不穩定規則的忌憚,以及對盲目開戰可能導致的、誰也無法承受的後果的忌憚。
獲取“意誌指揮棒”是第一目標。在此之前,無意義的損耗和不可控的風險,必須避免。
林默率先開口,他的聲音因為精神壓力和此地規則的壓製,顯得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清晰地穿透了能量場摩擦的噪音:“在此地開戰,唯一的結局就是驚醒祂,或者引爆這片脆弱的規則亂流。結果,我們誰也無法承受。”他目光轉向淨化者老者,“‘淨化’需要目標存在。若一切歸於虛無,淨化亦無意義。”最後,他看向荊嶽,語氣帶著冰冷的嘲諷,“而你想‘掌控’的力量,恐怕第一個反噬的,就是在混亂中失去控製的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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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嶽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瘋狂旋轉的色斑驟然加速,但最終,那極致的貪婪還是壓過了立刻動手的衝動。他獰笑一聲,周身的暗色能量流略微收斂了幾分,但那種獵食者般的危險氣息並未減弱:“哼,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怕死罷了!也好,就讓你們多活片刻,親眼看著我是如何拿到那最終的力量!”他話雖如此,卻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顯然,林默的話戳中了他內心的隱憂——他體內駁雜不純的力量,在此地確實極不穩定。
淨化者老者沉默了片刻,他那如同石刻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變化,但手中光杖散發的熾白光暈,卻微不可察地收斂了一絲那咄咄逼人的擴張態勢。他冰冷的目光掃過林默和荊嶽,最終定格在回廊深處,那守門人氣息傳來的方向,沉聲道:“汙穢之源近在咫尺,確不宜輕舉妄動,以免其徹底蘇醒,釀成更大災禍。聖物……‘意誌指揮棒’,必須確保其不落入墮落者之手,玷汙其神聖使命。”他刻意避開了“爭奪”這個詞,而是用了“確保”,但其含義,三方心知肚明。
沒有握手,沒有契約,更沒有誓言。僅僅是在共同的壓力和最終目標的誘惑下,一個建立在流沙之上的、純粹依靠互相威懾和暫時利益一致所維持的口頭協議,就這樣達成了。
——臨時休戰。先尋找“意誌指揮棒”,再各憑本事爭奪。
協議達成的那一刻,三方之間那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態勢,肉眼可見地緩和了一絲。能量的直接對衝停止了,但那無形的警惕和猜忌,卻如同最細微的毒刺,更深地埋入了每一方的骨髓。
荊嶽冷哼一聲,不再看林默他們,而是帶著他的手下,率先向著共鳴指引的方向,謹慎地移動起來。他們選擇的路徑極其刁鑽,往往貼著那些規則極端危險的區域邊緣行進,顯然是打著利用環境削弱甚至除掉競爭對手的主意。他手下一名渾身籠罩在扭曲力場中的隊員,在路過一片不斷閃爍著七彩泡沫的區域時,故意釋放出一絲微弱的能量擾動,那片區域立刻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麵,泛起劇烈的、充滿毀滅性能量的漣漪,向著四周擴散開去。
“小心!”肖雅立刻通過精神鏈接示警。
秦武低吼一聲,磐石領域微微擴張,將那股擴散過來的毀滅漣漪強行擋下,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腳下的灰色地麵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紋。
林默眼神一寒,看向荊嶽的背影。對方甚至沒有回頭,隻是發出一聲得意的低笑。
淨化者老者則將這一切看在眼裡,他麵無表情,隻是帶著兩名隊員,選擇了一條與荊嶽團隊和林默團隊都不同的路徑。他們的行動方式帶著一種刻板而精準的規律,仿佛在遵循某種特定的儀式步伐,所過之處,那熾白光暈會短暫地“淨化”出一小條相對穩定、排斥其他規則的安全通道,但這條通道隨著他們的離開會迅速被周圍的混亂重新吞噬。他們顯然也在提防著另外兩方,並且不願意沾染上任何屬於“墮落”的氣息。
林默團隊落在了最後。
“我們不能跟著任何一方的路線。”肖雅快速說道,“荊嶽的路徑充滿陷阱,淨化者的路徑排斥性太強,而且不穩定。我需要重新計算一條相對最優路徑。”
“他們都在互相提防,也都在算計我們。”秦武沉聲道,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前方兩個漸行漸遠的隊伍,“這休戰,比紙還薄。”
林默點了點頭,他揉了揉依舊刺痛的太陽穴,低聲道:“我知道。但這給了我們喘息和觀察的機會。”他看向零,零的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堅定了一些,對他微微點頭,示意自己還能堅持。“零,感受‘指揮棒’的召喚,還有守門人的狀態。肖雅,計算路徑,避開最明顯的陷阱,同時標記另外兩方的位置和能量反應。秦武,戒備,任何靠近我們的異常,無論是規則還是人,格殺勿論。”
命令簡潔而清晰。團隊立刻行動起來。
肖雅的瞳孔中數據流再次加速閃爍,她一邊計算,一邊抬手在空中虛劃,一道由微弱光點構成的、複雜的三維路徑圖隱約浮現,其中標注著不斷移動的兩個光點代表荊嶽和淨化者隊伍)以及大量閃爍的危險標記。
零閉上眼睛,全力展開“同調回響”,她的感知如同細微的觸須,小心翼翼地向回廊深處延伸,既要捕捉那清晰的召喚,又要避開守門人那龐大如同星雲般的氣息,還要時刻感應著另外兩方隊伍散發出的、令人不適的能量波動。
秦武如同最忠誠的守衛,站在隊伍最外側,磐石回響的力量內斂而深沉,如同蓄勢待發的火山,隨時準備應對來自任何方向的攻擊。
林默則走在隊伍中央,他的“真言回響”如同一個精細的雷達,不斷掃描著周圍環境的規則變化,同時敏銳地捕捉著來自荊嶽和淨化者隊伍方向傳來的、任何一絲可能帶有惡意的精神波動。
移動開始了。在三方勢力互相警惕、互相提防的詭異氛圍中,向著最終回廊的深處,向著那決定命運的“意誌指揮棒”,開始了這段危機四伏、步步驚心的旅程。
脆弱的休戰,就像覆蓋在岩漿之上的一層薄冰。每一步踏下,都能聽到冰層不堪重負的“哢嚓”聲。誰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冰層破裂,岩漿噴湧,還是有人能僥幸踏過這片危險的區域,觸碰到那近在咫尺,卻又遠在天邊的終極力量。
猜忌如同跗骨之蛆,在沉默的行進中滋生、蔓延。暫時的和平,隻是為了最終決戰時,能更狠、更準地刺出致命一擊。在這最終的舞台上,沒有人是朋友,隻有獵人與獵物的區彆,而角色,隨時可能互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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