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武的傳說如同微光般在避難所裡流轉,給冰冷絕望的境地帶去一絲暖意和力量,但現實世界的殘酷卻從未因此放緩腳步。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小傑。
那是在一次例行巡查避難所外圍能量屏障時,他掌心的熱流突然不受控製地躁動起來。不同於以往需要刻意催動才能引出的溫暖,這次是一股尖銳的灼痛,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屏障之外與他的能力產生了詭異的共鳴。
“林老師,”小傑衝進林默的臨時辦公室,氣喘籲籲地攤開掌心,那裡還殘留著不正常的紅暈,“外麵……屏障東南角,有什麼東西讓我的能力‘疼’了。”
林默立刻放下手中整理的資料,他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但比起以往,這種痛感似乎變得更加敏銳,像一根被繃緊的神經,探測著周遭無形的波動。他集中精神,那屬於“真言回響”的力量雖已微弱,卻依然能幫他捕捉到空氣中那不諧的震顫。
“不是大型裂縫,”林默睜開眼,眼神凝重,“是極其微小的‘針孔’,能量級彆很低,但……數量似乎不少。”
當林默、周衛國帶著一隊技術和戰鬥人員趕到屏障東南角時,眼前的景象印證了他的判斷。原本渾然一體的淡藍色能量屏障上,此刻仿佛被無形的細針紮出了無數幾不可見的孔洞,絲絲縷縷的、帶著不祥暗紫色的能量正如同汙血般緩緩滲出。這些能量觸碰到屏障內壁,發出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聲。
更令人心悸的是,伴隨這些能量滲出的,還有一些形態極其怪異的“東西”。
它們很小,最大的也不過拳頭大小,仿佛是從噩夢邊緣剝離下來的碎片。有的像是一團不斷蠕動、試圖拚湊出某種器官的陰影;有的像是長著過多節肢和複眼的昆蟲殘骸,拖著黏稠的液滴在地上爬行;還有的甚至沒有固定形態,隻是一灘具有微弱活性的、散發著腐壞氣息的淤泥。
“這些……是深淵生物?”周衛國眉頭緊鎖,語氣中帶著難以置信。與他之前遭遇過的那些充滿壓迫感和攻擊性的怪物相比,眼前這些東西顯得過於……孱弱,更像是某種殘渣或幼蟲。
“是,也不是。”林默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能量檢測儀靠近一隻正在地上緩慢爬行的、類似多足甲蟲的微型生物。儀器屏幕上的讀數瘋狂跳動,“能量簽名與深淵同源,但強度被極大削弱了,結構也極不穩定。像是……某種‘泄漏物’。”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那隻“甲蟲”在爬行了十幾厘米後,身體突然劇烈抽搐,然後“噗”的一聲輕響,化作一小撮黑色的灰燼,連同那微弱的能量反應一同消散在空氣中。
“它們很脆弱,無法長時間在我們的環境中存在。”技術員報告道。
“但不能掉以輕心。”林默站起身,目光掃過屏障上那些仍在不斷滲出汙穢的“針孔”,“強度低不代表沒有威脅。就像病菌,個體微小,但數量龐大,或者攜帶未知的毒性,同樣可以造成巨大的破壞。立刻組織人手,全麵掃描整個避難所屏障,找出所有類似的泄漏點,優先進行能量封堵。”
命令被迅速執行下去。接下來的幾天,避難所的氣氛在一種新的焦慮中發酵。秦武傳說帶來的精神鼓舞是真實的,但眼前這些不斷從微小裂縫中滲出的、仿佛無窮無儘的“深淵殘渣”,則是一種更具體、更持續的心理折磨。
它們無孔不入。有時會在通風管道深處發現聚集的陰影蠕蟲,啃噬著線路絕緣層;有時會在儲水罐的邊緣發現那些黏液生物試圖汙染水源;有時甚至會在人們沉睡時,悄悄爬上床鋪,帶來冰冷刺骨的噩夢和驚醒後短暫的意識混亂。雖然它們大多脆弱,輕易就能被物理清除或能量淨化,但其存在的本身,就在不斷提醒著所有人——威脅從未遠離,隻是換了一種更陰險、更磨人的方式滲透進來。
而與此同時,另一種源自內部的威脅,也開始悄然顯現。
……
“砰!”
一聲悶響從三號居住區的公共浴室傳來,伴隨著幾聲驚叫和怒罵。
當巡邏隊趕到時,隻見兩個男人扭打在一起,周圍是碎裂的瓷磚和飛濺的水花。其中一人是避難所的普通居民張海,另一人則是個麵色蒼白的年輕人,名叫李鳴。
“怎麼回事?”巡邏隊長厲聲喝道。
“他!他用那鬼東西偷襲我!”張海指著李鳴,臉上有一塊不正常的青紫色淤傷,似乎還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氣,“我就說了他兩句,說他上次分配物資時手腳不乾淨,他就用他那能凍死人的手給我來了一下!”
李鳴喘著粗氣,眼神裡混雜著恐懼、憤怒和一絲剛剛掌握力量而產生的扭曲快意。“你胡說!你汙蔑我!我隻是……隻是不小心碰到了你!”
巡邏隊長注意到李鳴的右手手指確實纏繞著一縷不正常的白氣,周圍的空氣溫度也明顯偏低。他心中一沉。李鳴是近期少數幾個自然覺醒了微弱“回響”能力的人之一,他的能力似乎是偏向冰霜屬性,但一直很不穩定,也未曾報告給管理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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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帶走!分開詢問!”隊長果斷下令。他知道,這不僅僅是一次簡單的衝突。
事件被上報給了林默和周衛國。調查結果很快出來,張海的指控基本屬實,李鳴確實利用自己剛剛覺醒、無法完全控製的能力進行了報複性攻擊。
“這不是個例。”周衛國將一份初步報告放在林默麵前,“最近一周,我們已經接到了三起類似的報告。都是新覺醒的能力者,能力很弱,但用在了一些……不好的地方。有人用微弱的風控能力偷竊小物件,有人用強化後的感官窺探他人隱私,還有一個孩子,因為被同伴嘲笑,無意識用精神衝擊讓對方頭痛了一整天。”
林默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沉默地看著報告。他的“真言回響”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報告背後所反映的人心浮動。在生存壓力和新獲得的力量誘惑下,一些人心中的黑暗麵正在被放大。
“力量的泄漏,不僅僅是物理層麵的。”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些自然覺醒的能力,本質上也是現實規則被侵蝕後,‘深淵’力量的一種變相泄漏。它流入人心,放大了欲望和惡意。”
他們處置了李鳴,暫時限製了他的能力使用,並安排了心理疏導和紀律管教。但所有人都明白,這隻能治標。隻要外部威脅持續,內部壓力不減,這種濫用力量的事件就會像屏障上的那些“針孔”一樣,不斷冒出來。
幾天後的一個深夜,一起更嚴重的事件發生了。
位於避難所下層的一個小型物資倉庫發生了爆炸。當救援人員趕到時,倉庫大門被炸開,內部一片狼藉,儲存的部分珍貴電子元件和備用能源電池不翼而飛。現場殘留著明顯的、混亂的能量痕跡,既有高溫灼燒的跡象,又有一種令人作嘔的、類似於腐爛的異常能量輻射。
“不是意外,”技術員分析著現場數據,臉色難看,“是人為的。至少有兩種不同的、性質衝突的微弱能力被強行激發,相互作用導致了爆炸。目的是為了掩蓋盜竊行為。”
林默站在廢墟前,空氣中殘留的能量亂流讓他的頭痛加劇。他能“聽”到那混亂痕跡中蘊含的貪婪、急躁和一種對力量粗鄙不堪的運用。
“他們甚至不懂得如何妥善地使用這偷來的‘禮物’,”林默對身旁的周衛國低語,眼神銳利,“就像孩子揮舞著他們無法掌控的利刃,最終傷到的,往往是自己和身邊的人。”
周衛國臉色鐵青:“必須把他們揪出來!這種行徑,比外麵的怪物更可恨!”
調查指向了最近行為異常的幾個能力者。其中兩人在事發後失蹤,疑似攜帶贓物潛逃。第三個人被找到時,已經陷入昏迷,他的身體呈現出部分組織壞死和能量回路紊亂的症狀,顯然是濫用不穩定能力遭到了嚴重反噬。
逃亡的兩人最終在避難所外圍一片廢棄的管道區內被找到。他們利用偷來的能源電池和元件,試圖搭建一個簡陋的、能放大自身能力的裝置,結果引發了二次能量失控。當搜尋隊發現他們時,一人重傷,另一人則因為精神過度負荷而陷入了永久性的癡傻狀態。
看著被抬回來的、因為貪婪和愚蠢而徹底毀掉的同胞,避難所內彌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林默站在眾人麵前,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複雜的麵孔——有憤怒,有後怕,有同情,也有隱藏在深處的、不易察覺的蠢動。
“我們都失去了很多,”林默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我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平靜的生活。我們獲得了難以理解的力量,也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威脅。”
他停頓了一下,指向屏障之外那永恒的迷霧,又指向內部那剛剛發生過悲劇的角落。
“外部的裂縫,我們可以用能量去封堵,用武器去守衛。但內心的裂縫呢?”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當恐懼和絕望啃噬理智,當貪婪和私欲蒙蔽雙眼,我們內心的防線就會崩塌,從內部滋生出比深淵怪物更可怕的東西。”
“秦武用他的犧牲告訴我們,力量的意義在於守護。而這些人,”他看向那被擔架抬走的失敗者,“則用他們的毀滅警示我們,濫用力量,最終隻會導向自我毀滅。”
“我們必須警惕,警惕那些從空間裂縫中滲出的有形威脅,更要警惕那些在我們內心萌芽的無形毒草。守護好彼此,也守護好我們自己的人性。這,或許是我們麵對這個崩壞的世界,最後的,也是唯一的堡壘。”
人群沉默著,林默的話語如同重錘,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新的威脅已經萌芽,它們來自外部空間的微小裂隙,也來自內部人心的幽暗角落。未來的道路,似乎更加崎嶇難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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