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深海的極端壓力下,仿佛被拉長、扭曲,每一秒都充斥著金屬的哀鳴、能量的嘶吼與生命在絕境中掙紮的喘息。林默、秦武、零,這三道被厚重抗壓服包裹的身影,在“守護者”龐然軀體的陰影下,在遍布詭異紫晶的岩台上,進行著一場無聲卻無比激烈的跋涉。
第一個能量中和裝置的安放點,位於一塊突兀聳立的、布滿孔洞的巨型岩石頂端。那裡更靠近“守護者”本體,能量亂流與來自那“傷疤”處的精神低語也更為強烈。
秦武一馬當先,磁力靴每一次與岩台分離、落下,都帶著千鈞之力,卻又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引發不必要的震動。他手中那改造過的低頻衝擊波裝置不時發出低沉的嗡鳴,將零星撲來的、被紫晶部分覆蓋的盲蝦或形態扭曲的小型魚類震開、驅散。這些生物的眼睛大多是一片渾濁的幽紫,隻剩下被侵蝕後的瘋狂。
林默緊隨其後,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與深潛器及後方“先行者”號的聯絡上。
“肖雅,報告第一個點的能量湍流窗口期。”林默的聲音透過水下通訊器,帶著電流乾擾的雜音,但依舊冷靜。
“根據模型……下一個相對平穩的窗口……大約在九十秒後……持續時長……最多十五秒!”肖雅的聲音斷斷續續,顯然維持著超遠距離的複雜計算對她也是巨大的負擔,“你們必須……在窗口期內完成安放和初步固定!”
“明白。”林默簡短回應,隨即看向秦武和零,“九十秒準備,窗口期隻有十五秒!”
零的狀態令人擔憂。越靠近“守護者”和那片紫晶“傷疤”,她所承受的精神壓力就越大。那些混亂、痛苦的意識碎片如同冰錐,持續不斷地鑿擊著她的精神防線。她臉色蒼白如紙,呼吸麵罩內側甚至凝結了因為痛苦而呼出的白霜。她幾乎是被秦武半護著、半拖著前行。
“零,還能撐住嗎?”林默關切地問。
零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微弱卻堅定:“可以……我必須……感知最精確的安放點……誤差不能超過十厘米……”她的“同調回響”在此刻不再是武器,而是化作了最精密的探測儀,需要在狂暴的能量場中,尋找那個能產生最大共鳴效應的“節點”。
九十秒倒計時如同沙漏中的沙,在每個人心頭流逝。他們終於抵達了那塊巨岩之下。仰頭望去,岩壁陡峭,覆蓋著滑膩的、被能量浸潤過的沉積物和零星的小型紫晶簇。
“我帶你上去。”秦武對零說道,不容置疑。他調整了一下背後的裝備,然後伸出粗壯的手臂,攬住零的腰,另一隻手則如同鐵鉗般扣住岩壁上凸起的部分。抗壓服下的肌肉賁張,動力關節發出輕微的負荷聲。他開始以一種與其龐大身軀不符的敏捷,向上攀爬。每一上升,磁力靴都需要尋找可靠的吸附點,動作緩慢而穩定。
林默在下方警戒,探照燈光柱不斷掃視著周圍黑暗的水域,任何異常的波動都可能意味著致命的襲擊。他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混合著抗壓服生命維持係統的規律鳴音。
時間還剩三十秒。
秦武帶著零抵達了岩頂。頂部麵積不大,中央區域的能量波動明顯異於周圍,空氣或者說水)中仿佛有無形的波紋在蕩漾。
“這裡……”零閉上眼睛,全力感知著,“向左……再半米……就是那裡!”她指向岩頂一個看似毫無特征的位置。
時間隻剩十秒!
秦武毫不猶豫,從腿部裝甲的儲物格裡取出那個核桃大小的能量中和裝置。裝置表麵流轉著溫潤的白色光澤,與周圍幽紫、狂亂的能量格格不入。他按照零指示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將裝置按在岩麵上。裝置底部的超強吸附機構立刻啟動,發出“哢噠”一聲輕響,牢牢固定。
幾乎在裝置固定的同時,秦武迅速取出速乾高強度的特種工程膠,在裝置周圍快速塗抹了一圈,進行二次加固。這一切必須在能量亂流再次變得狂暴前完成!
五秒!
“固定完成!”秦武低吼一聲,抱起零,毫不猶豫地從岩頂邊緣向下躍去。磁力靴在落地的瞬間全力啟動,抵消下墜的衝擊力,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就在他們離開岩頂的下一秒,一股無形的能量湍流如同高壓水刀般掃過那片區域,將岩頂削掉了一小層。若是晚上片刻,後果不堪設想。
“第一個裝置安放成功!”林默立刻向後方報告,同時攙扶住幾乎虛脫的零。她的抗壓服生命監測係統發出了輕微的警告,顯示她的心率過快,精神波動處於危險閾值。
沒有時間休息。根據肖雅計算出的路徑,他們必須立刻趕往第二個,乃至第三個投放點。每一個點的環境都各不相同,有的在狹窄的岩縫中,需要秦武強行開路;有的位於一片不斷釋放出腐蝕性氣泡的地熱口附近;還有的,甚至需要穿越一小片茂密的、如同鬼手般搖曳的變異深海植物林,那些植物的藤蔓上同樣閃爍著紫光,具有強烈的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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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是一次次與時間、與環境、與瘋狂生物的賽跑。秦武的衝擊波裝置能量在一次次使用中快速消耗;零的精神力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精確感知都讓她更加虛弱,鼻血已經染紅了她呼吸麵罩的下半部分,但她始終咬牙堅持著;林默則如同最精密的處理器,不斷接收、分析、傳遞著信息,協調著整個小隊的行動,同時還要應對各種突發狀況。
當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能量中和裝置,被成功安置在一片位於“守護者”主體外殼褶皺深處、能量場最為活躍的區域時,三人幾乎都到了極限。秦武的抗壓服有多處刮痕,左臂關節在強行撐開一道岩縫時有些過載;零幾乎完全依靠意誌力支撐,眼神都有些渙散;林默的嗓音也因為持續不斷的指揮和溝通而變得沙啞。
“所有裝置……安放完畢!”林默靠在一塊冰冷的、帶有“守護者”本體紋路的巨殼上,喘息著彙報道。
“收到……”“先行者”號上,肖雅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顫抖,“啟動序列……準備……倒計時十秒!”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敗在此一舉。
“……三、二、一!啟動!”
肖雅在後方按下了最終的啟動指令。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耀眼奪目的閃光。三個被安放在關鍵節點的能量中和裝置,同時發出了極其柔和、卻異常穩定的白色光輝。那光芒並不強烈,卻仿佛能穿透這萬米深海的黑暗與渾濁,如同黑夜中點燃的三盞寧謐的燈火。
緊接著,一股奇特的、和諧的頻率以三個裝置為基點,開始向外擴散。這頻率並非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能量場和精神層麵的“振動”。它如同一位最高明的調音師,開始嘗試調和這片海域狂亂的能量樂章。
幾乎是本能地,一直處於半昏迷狀態的零,強撐著最後的精神,再次展開了她那微弱卻純淨的“同調回響”。她不再試圖去對抗或偽裝,而是將自己化作了一個小小的共鳴器,主動去迎合、去放大那股由中和裝置發出的和諧頻率。
她的安撫,如同溪流彙入大海,雖然微弱,卻帶著生命特有的溫暖與韌性,與那科技的、理性的頻率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嗡——
一聲低沉到幾乎無法察覺,卻又仿佛響徹在每個人靈魂深處的嗡鳴響起。
以“守護者”那巨大的“傷疤”為中心,原本不斷向外噴湧、扭曲的暗紫色能量流,肉眼可見地滯澀了一下。那令人窒息的精神低語和痛苦咆哮,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渾濁水麵,出現了短暫的、混亂的漣漪。
緊接著,奇跡發生了。
那汙濁的暗紫色光芒,開始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變得明亮、純淨起來,顏色逐漸向著“守護者”本體健康的幽藍色靠攏。原本狂暴四散的能量亂流,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梳理過,變得溫順、有序,開始沿著某種古老的、固有的路徑緩緩流淌。
“守護者”那如同心臟搏動般的巨大能量脈衝,第一次出現了一種……平緩的、放鬆的節奏。那持續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源自靈魂深處的痛苦呻吟,漸漸減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歎息般的、帶著無儘疲憊卻又有一絲解脫的波動。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深潛器內,操作員看著傳感器上急劇好轉的讀數,忍不住激動地低呼。
岩台上,林默和秦武攙扶著幾乎完全脫力、卻嘴角帶著一絲微笑的零,仰望著上方那開始逐漸恢複寧靜與祥和的巨物身影。
幽藍的光芒,開始溫柔地驅散裂穀中彌漫的幽紫,仿佛黎明終於刺破了長夜。雖然隻是開始,雖然那“傷疤”還未完全愈合,但希望之光,已在這萬米之下的深淵中,被徹底點燃。
他們做到了。在絕望的深淵邊緣,他們為這個古老的守護者,也為他們自己的世界,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喘息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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