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間略顯陳舊的公寓,熟悉的氣息驅散了外界的暮色與剛剛發生的奇異。子虛隨手將門帶上,發出輕微的哢噠聲。
“先去洗澡吧。”他言簡意賅地對跟在身後的無攸說道,目光掃過她略顯疲憊卻因為新得武器而依舊亮晶晶的臉龐。
“嗯!”無攸用力點點頭,小心地將那半截沉重的紅色巨刃靠在牆角——仿佛對待什麼稀世珍寶——然後小跑著進了浴室。水聲很快淅淅瀝瀝地響起。
子虛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漸次亮起的零星燈火,腦海中卻在回放著那抹妖異的紅刃和胖子情報中可能隱藏的線索。浴室的水聲停了,過了一會兒,門被拉開。
蒸騰的熱氣湧出,無攸踩著濕漉漉的拖鞋走了出來。她身上依舊穿著那件對她而言過於寬大的白色男士襯衫。水珠順著她纖細的脖頸滑落,沒入過分鬆垮的領口。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和頸側,襯得皮膚愈發白皙。那件襯衫的下擺長及她的大腿中部,袖子卷了好幾折才勉強露出手腕,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顯嬌小、稚嫩,像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與她懷裡曾抱過的那柄凶悍紅刃形成了荒誕又脆弱的對比。
子虛轉過身,目光落在她身上,眉頭幾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他記得很清楚,前幾天帶她去采購生活必需品時,特意按她的大致尺寸買了幾套合身的少女衣物。
“不是給你買了衣服嗎?”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但問題本身帶著明確的不解。“為什麼不穿?”
無攸正低頭努力地用毛巾揉搓著濕發,聞言動作一頓。她抬起頭,臉上還帶著被熱氣熏出的紅暈,眼神卻有些閃爍,避開了子虛的視線。她下意識地揪了揪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襯衫的下擺,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呃……那個……”她含糊地嘟囔著,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新、新衣服……太大了……穿著……不舒服。”她飛快地瞥了子虛一眼,又迅速低下頭,繼續蹂躪自己的頭發,仿佛這樣就能逃避追問。
這個借口實在太過拙劣。那些新衣服是子虛親眼看著她比劃著買的,尺碼絕不可能“太大”。她身上這件屬於他的舊襯衫,才是真正寬大得離譜的那件。
子虛沉默地看著她。少女低垂著頭,露出纖細脆弱的脖頸,濕發還在滴水,整個人籠罩在一種混合著沐浴後清新氣息和莫名固執的彆扭氛圍裡。她揪著襯衫衣角的手指泄露了她的緊張和不自在,但那緊緊裹著不屬於自己尺寸衣物的姿態,卻又透出一種奇異的依賴和堅持。
他沒有再追問。
那件鬆垮的男士襯衫,對她而言,或許不僅僅是件衣服。可能是某種安全感的象征,是“屬於師父的東西”帶來的安心,是在這個陌生世界和失去記憶的迷茫中,唯一能牢牢抓住的、帶有熟悉氣息的“錨點”。新衣服再合身,也意味著改變和新的開始,而此刻的她,或許更想縮在熟悉的、帶有庇護者氣息的舊殼裡。
子虛的目光在她揪著衣角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移開,轉身走向廚房區域,淡淡地拋下一句:“把頭發擦乾,彆著涼。”
無攸偷偷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下來,小聲應道:“……嗯。”她繼續用毛巾包裹住頭發,隻是動作慢了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襯衫粗糙的棉質布料,感受著上麵殘留的、屬於這個小小庇護所的氣息。
子虛不再追問那件襯衫,轉身走向狹小卻收拾得異常整潔的廚房區域。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燈的光線在窗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暈。時間不早了,複雜的烹飪顯然不合適。他決定做最快捷也最熟悉的——清湯掛麵。
他的動作精準而高效,帶著一種曆經歲月沉澱的從容:
1.燒水:取下掛在牆上的小湯鍋,注入適量的清水,穩穩地放在燃氣灶上。幽藍的火苗“噗”地一聲燃起,舔舐著鍋底。
2.準備配菜:趁燒水的間隙,他從冰箱裡拿出幾顆翠綠的小青菜,在水龍頭下快速衝洗乾淨,瀝乾水珠。又取出一根小蔥,在砧板上切成細碎的蔥花。動作乾淨利落,砧板上幾乎不留痕跡。
3.煎蛋:另取一個小平底鍋,倒入少許油。油熱後,他單手拿起一顆雞蛋,在鍋沿輕輕一磕,蛋液滑入鍋中,發出輕微的“滋啦”聲。手腕輕轉,讓蛋液均勻鋪開,很快便凝固成一張邊緣微焦、中心溏心的完美煎蛋。盛出備用。
4.煮麵:此時湯鍋裡的水已經翻滾。他取出一把細長的掛麵,輕輕抖散,放入沸水中。長筷在水中緩緩攪動,防止粘連。
5.調味:在等待麵條煮熟的短暫時間裡,他取過兩個乾淨的白瓷碗。每個碗底放入一小勺鹽、幾滴香油、一小撮提鮮的味精或雞精),再撒上切好的蔥花。
6.盛麵:麵條煮到恰到好處的熟度,他用長筷利落地撈起,均勻地分入兩個碗中。再舀入幾勺滾燙的麵湯,瞬間激發出蔥花的香氣和底料的鮮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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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碼放:最後,將翠綠的小青菜在麵湯裡快速焯燙至斷生,鋪在麵條上。再將那枚煎得金黃的溏心蛋,小心地蓋在最上麵。一碗樸素卻溫暖的家常掛麵便完成了。
兩碗熱氣騰騰的麵被端到了小小的折疊餐桌前。白色的麵條浸在清澈的湯底裡,翠綠的青菜點綴其間,金黃的煎蛋如同小太陽般蓋在碗頂,細碎的蔥花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無攸正盤腿坐在小小的舊沙發前,對著閃爍的電視屏幕雖然可能沒看進去什麼),用毛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還在滴水的頭發。寬大的白色襯衫下擺隨意地鋪在沙發墊上。
“過來吃飯吧。”子虛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電視的背景音。
“來了!”無攸幾乎是立刻應聲,像被按下了開關。她飛快地將毛巾往沙發扶手上一丟,連拖鞋都顧不上穿好,光著腳丫“啪嗒啪嗒”地就跑到了餐桌邊,動作快得像一陣裹挾著沐浴露清香的小旋風。
她拉開椅子坐下,雙手撐著桌子邊緣,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去看那兩碗麵。氤氳的熱氣撲在她還有些濕潤的小臉上,明亮的眼睛專注地盯著自己麵前那碗——白色的麵條,清澈的湯,幾根翠綠的青菜,一小撮蔥花,還有最上麵那顆金燦燦、圓溜溜的煎蛋。
“哇……”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小小的、帶著滿足的驚歎,臉上漾開純粹的笑容。雖然隻是簡單的掛麵,但這是師父做的,而且看起來就很好吃!尤其是那顆煎蛋,在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澤,讓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剛剛因為襯衫問題產生的那點小彆扭,早已被眼前這碗熱騰騰的麵和熟悉的安心感衝得無影無蹤。
無攸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對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麵“呼哧呼哧”地吹了幾口氣,就埋頭吃了起來。麵條吸溜得飛快,青菜嚼得哢嚓脆,那顆金燦燦的煎蛋更是被她小心翼翼地夾起,咬下一口溏心時滿足地眯起了眼。沒幾分鐘,一碗麵就見了底,連湯都喝得乾乾淨淨。她放下碗,滿足地舒了口氣,小手拍了拍肚子,困意立刻就湧了上來,隻想立刻撲到她那柔軟的小床上。
她剛站起身,趿拉著拖鞋準備往臥室走,身後就響起了子虛的聲音:“等等。”
無攸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身體猛地一僵。襯衫!師父要拿走襯衫了!這個念頭像閃電一樣劈進她的小腦袋,讓她瞬間清醒了大半。她立刻轉過身,站得筆直,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寬大襯衫的下擺,指節都微微發白。清澈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和緊張,像隻被突然叫住、豎起耳朵警惕張望的小鹿,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怎…怎麼了,師父?”
子虛的目光落在她還在滴水的發梢上,幾縷濕發黏在她白皙的頸側,水珠順著纖細的鎖骨滑入寬大的領口。他沒說話,隻是平靜地走到電視機前的舊沙發旁,彎腰,撿起了她剛才隨手丟在那裡的、已經有些微濕的毛巾。
無攸看著他拿著毛巾走回來,心臟砰砰直跳,攥著衣角的手更緊了。
“過來。”子虛的聲音依舊沒什麼起伏。
無攸咽了口唾沫,心裡七上八下,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了過去,停在子虛麵前,微微仰著頭看他,眼神裡充滿了困惑和一絲殘留的緊張:“師父……怎麼了?”
子虛沒有解釋,隻是伸出手,輕輕搭在她單薄的肩膀上,將她整個人轉了過去,讓她背對著自己。
無攸的身體瞬間繃緊了,像根被拉直的弦。她能感覺到師父就站在她身後,很近。他要做什麼?拿走衣服嗎?她緊張得幾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然而,預想中的“剝奪”並未發生。下一秒,一塊溫暖、乾燥、帶著熟悉皂角氣味的毛巾,輕輕覆蓋在了她濕漉漉的頭頂。
溫暖柔軟的觸感從頭頂傳來,緊接著是溫和卻有力的擦拭。毛巾包裹住她的小腦袋,動作不疾不徐,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安心的節奏感。寬大的手掌隔著毛巾,穩穩地托著她的後腦勺,另一隻手則細致地揉搓著她的發絲,從發頂到發梢,吸走多餘的水分。力道恰到好處,既不會弄疼她,又能有效地帶走濕意。
“唔……”無攸緊繃的身體像是被溫水浸泡過一般,一點點放鬆下來。最初的緊張和害怕被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感取代。那感覺……好奇怪,又……好舒服。像被陽光曬暖的雲朵包裹著,又像被一隻溫柔的大手輕輕安撫著。她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細微的、小貓似的咕嚕聲,連自己都沒察覺。
她的小腦袋隨著子虛擦拭的動作微微晃動,濕發被揉得有些淩亂,幾縷調皮的發絲貼在光潔的額頭上。她下意識地微微縮了縮脖子,不是因為抗拒,而是那溫熱的觸感和輕柔的力道讓她感覺有點癢癢的,一種舒服的癢。原本因為緊張而攥緊衣角的小手,也不知不覺鬆開了,有些無措地垂在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