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城區·重工業區)
子虛的靴底不斷磕碰著凹凸不平的粗礪石磚路,這些鋪設潦草的路麵早已被重載車輛壓得支離破碎,積雪與黑色的油汙混合成黏膩的泥濘。四周是鋼鐵森林的咆哮:高聳的煙囪永不疲倦地噴吐著混雜煤灰的濃煙,巨型管道在頭頂盤繞如蟒蛇,嘶嘶地泄漏出高溫蒸汽,將空氣灼燒得滾燙而渾濁。齒輪廠的鍛錘聲、鍋爐的轟鳴、氣閥的尖嘯,所有噪音攪拌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工業狂響。
他正試圖辨彆方向,一隻戴著黑色半指戰術手套的手突然從旁邊一條堆滿廢棄齒輪和管道的狹窄縫隙裡伸出,精準而有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噓——彆出聲!”
一個壓低的、略顯急促的女聲響起。力道不容抗拒,子虛被猛地拽進了一片由生鏽鋼板和防水油布構成的陰影裡。空間極其狹小,兩人幾乎貼在一起,他能聞到對方身上一股奇特的混合氣味——高級皂角的淡香下,隱隱透著機械潤滑油的金屬味。
幾乎就在同時,外麵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叫嚷。
“媽的,跑哪兒去了?明明看他拐進這條巷子的!”“肯定鑽哪個老鼠洞了!去那邊翻翻那些廢料堆!”“仔細找!抓不到人咱們回去都得挨鞭子!”
沉重的靴子聲和武器的磕碰聲就在咫尺之外響了一會,終於漸漸朝著工業區更深處遠去。
直到外麵徹底安靜下來,那隻手才鬆開。兩人從逼仄的藏身處鑽了出來。子虛這才有機會打量對方。
一眼看去,這少女與周圍肮臟油膩的環境格格不入。她約莫十七八歲,皮膚是那種少見日光的細膩白皙,一頭利落的灰色短發,瞳孔是罕見的淺灰色,像蒙著一層霧靄的玻璃珠。她身上穿的雖是一套便於活動的深色運動服,但剪裁合體,麵料看起來也相當考究,更像是在高級健身館裡的打扮,而非這汙穢的下城區。
少女拍了拍沾到袖口的一點鐵鏽,抬起頭,卻發現子虛正用一種審視的、帶著明顯疏離感的冰冷目光看著自己,似乎完全沒在聽她剛才的話。她不由得撇了撇嘴。
“喂,”她伸出手在子虛眼前晃了晃,“我剛才冒著風險救了你,又跟你說了那麼多,合著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子虛的目光聚焦到她臉上,聲音平淡無波:“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尺鳧翻了個白眼,一臉挫敗,“算了,本小姐再說一遍,你聽好了——你要不要加入我們?”
“加入?”子虛眉頭微蹙,“加入什麼?”
“哎,真是的……”尺鳧歎了口氣,雙手叉腰,隻好重新組織語言,“這麼說吧。今天早上,我們‘灰燼之民’又接到了‘神諭’。”她說到神諭時,語氣不自覺地帶上一絲虔誠,“慈愛的女神啟示我們說,今天會有一位身負藍與紅雙重偉力、能夠撼動這腐朽高牆的‘外鄉人’降臨下城區,要我們務必找到他,邀請他加入我們的事業。”
她頓了頓,灰色的眼睛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湊近了一點:“我們找了好久,沒想到是我先發現了你!你剛才打架和逃跑時身上閃過的光,雖然很淡,但絕對是藍色和紅色沒錯!所以,”她再次鄭重發問,“你要加入我們嗎?為了更偉大的目標!”
子虛沉默地看了她兩秒,眼神裡的懷疑沒有絲毫減少:“你連自己的名字和來曆都沒說清楚,空口白牙就要我加入一個來曆不明的組織?未免太可疑了。”說完,他作勢就要轉身離開。
“哎哎哎!彆走啊!”尺鳧這才想起自己忘了自我介紹,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我叫尺鳧!尺寸的尺,野鴨鳧水的鳧!我們是‘灰燼之民’!我們的目標——”她挺起胸膛,努力擺出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就是推翻這座蒸汽都市那暴虐無道的‘熔爐之王’,砸碎這該死的階級高牆!”
子虛停下腳步,但眼神依舊冰冷:“神?你們信的是哪一位神?我憑什麼相信一個虛無縹緲的神諭?”他對所謂的神隻毫無好感,尤其是會下達這種具體指令的。
“哎呀,你放心好了!”尺鳧見他停下,連忙解釋,“我們信仰的可是慈愛女神諾姆!她的仁愛與智慧遍布諸多世界,指引無數受壓迫者找到希望!我可不是瞎說的,我有女神的聖像!”她生怕他不信,急忙轉過身,從背後那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實用主義小背包裡一陣翻找,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張被保護得很好的、略顯陳舊的畫片,獻寶似的遞到子虛麵前。
“你看!這就是我們至仁至慈的女神諾姆大人!”
子虛的目光落在畫片上——隻見畫上是一位有著飄逸銀色長發、戴著華麗頭冠、身穿繁複長裙的女性,她麵容精致完美,正用一種悲天憫人的溫柔眼神俯瞰眾生,手中還托著一枚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水晶球。
然而,子虛的瞳孔驟然收縮。
那張臉,那種即便刻意營造出慈愛也掩蓋不了的、眼底深處那一絲玩世不恭和戲謔……燒成灰他都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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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管理者11!那個喜歡看好戲的樂子人!她又在搞什麼鬼?扮演慈愛女神?還給人降神諭?
一陣熟悉的、仿佛太陽穴被冰針刺穿的頭痛襲來。子虛幾乎能想象出那個女人躲在某個空間裂縫後麵,一邊晃著高跟鞋一邊看著這邊偷笑的樣子。
他立刻做出了決斷。
“不加入。”他的聲音斬釘截鐵,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啊?為什麼?你看女神她……”尺鳧沒想到他看得這麼認真,拒絕得卻更乾脆了,頓時有點著急。
子虛麵無表情地抬起手,指向尺鳧身後的巷口,語氣毫無波瀾:“誒,你看那邊,那個人……長得是不是很像你們的女神?”
“什麼?!女神顯靈了?在哪呢?!”尺鳧猛地回頭,灰色的眼睛瞬間睜大,激動地朝著空無一人的肮臟巷口張望,試圖尋找任何可能的神跡。
就在她回頭的刹那,子虛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後急退,腳下發力,瞬間就掠出了十幾米遠,眨眼間便消失在錯綜複雜的管道和鋼鐵支架的陰影之中。
等尺鳧意識到巷口根本什麼都沒有,疑惑地轉回頭時,眼前早已空空如也,隻有冰冷的蒸汽還在嘶嘶作響。
“喂?!人呢?!”“竟然騙我?!你這混蛋!!彆跑!給我站住!女神大人是不會看錯人的——!”巷子裡隻留下尺鳧氣急敗壞的喊聲,以及子虛早已遠去的、決絕的背影。他隻想儘快找到那把該死的紅色剪刀然後離開,半點都不想摻和進那個樂子人女神布下的、明顯沒什麼好事的棋局。
又轉悠了一會兒。
子虛站在原地,右眼的幽藍微光無聲閃爍,視野中無數數據流如瀑布般刷過。係統已將整個龐大而混亂的蒸汽都市的結構模型在他腦海中構建完畢,一個刺目的紅色光標在模型最中心、也是最高處——那座直刺陰沉天穹的中央高塔深處固執地閃爍。
`係統:目標【猩紅斷離剪】定位完成。坐標:中央城區·未知區域內`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眼前轟鳴的鍛壓車間和噴吐著火星的巨型煙囪,望向遠方。另一道更加巍峨、更加令人絕望的巨牆輪廓,在彌漫的工業煙霧和永不停歇的落雪中若隱若現,如同天地間的最終界限。它和內牆一起,將這片充斥著噪音、油汙與勞作的區域死死鎖在中間——這裡果然是被稱為“齒輪之間”的下城區,是被雙重高牆囚禁的工業牢籠。
咚——!咚——!咚——!
那熟悉的、如同敲打在靈魂上的沉重鐘聲再次響徹天地,甚至短暫壓過了工業的喧囂。緊接著,設置在各個區域、早已被煤灰覆蓋的青銅喇叭裡,傳出一個冰冷而缺乏起伏的廣播聲,在管道和鋼鐵架構間反複回蕩:
“緊急天氣通告:城外特大暴風雪即將抵達。所有下城區居民及單位,立即啟動一級積雪清理預案。重複,立即啟動一級積雪清理預案。”
隨著廣播,能聽到更遠處外牆方向傳來更加沉悶的機械轟鳴,似乎是某種超大型的防禦係統正在啟動,用以對抗牆外的自然之怒。高牆之內,雖然風雪依舊,但強度顯然與牆外毀天滅地的景象不可同日而語。
“原來高牆還有這種用處。”子虛漠然地想道,但這與他無關。他的目標在牆的那一邊,在那座塔裡。
必須離開這裡。但錯綜複雜、堆滿障礙的工業區迷宮讓他屢屢碰壁,煩躁感如同細微的電流開始刺激他的神經,並且他已經在裡麵足足轉悠了一個小時。
`係統:檢測到管理者情緒波動。建議壓製。非理性決策將提升暴露風險17.3`
冰冷的機械音及時澆熄了升騰的怒火,但離開的迫切意願絲毫未減。他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一條掛在生鏽管道上、隨風飄蕩的巨大破舊帆布上。那布原本可能是某個設備的遮蓋物,早已被油汙浸透,邊緣破爛不堪。
他伸手扯下帆布,中間恰好有一個被撕裂的破洞。他將這沉甸甸、散發著刺鼻機油味的破布套在身上,寬大的布料頓時將他整個身形。
`係統:檢測到管理者著裝變更。啟用管理者基礎權限【環境擬態】`
他手背的幽藍圓環微微一亮,流淌過破布的纖維。隻見帆布上那些深一塊淺一塊的油汙痕跡迅速蠕動、交融,顏色整體變得更加深沉,趨於一種不起眼的灰黑色,仿佛經曆了更長時間的煙熏火燎,甚至自然地模擬出了幾塊補丁的質感。存在感被進一步降低,幾乎要與周圍陰暗的環境融為一體。
“不錯。”子虛對這效果感到滿意。
他再次嘗試尋找通往內牆的出口,但在如同鋼鐵迷宮般的重工業區裡穿行了一刻鐘後,他發現自己似乎隻是在幾個巨大的鍋爐廠和齒輪鑄造車間之間打轉。frustration挫敗感)再次悄然滋生,雖然立刻被係統壓製,但那種想要暴力破局的衝動越發強烈。
管他什麼隱蔽!最快的路徑,就是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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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驟然停步,左手抬起——右臂幽藍紋路如星河點亮,左臂暗紅蝕痕似熔岩奔湧!兩股截然相反的能量在他胸前瘋狂彙聚、撕扯、隨後在係統的引導下形成了一顆穩定旋轉帶電的紫色小球!
周圍的空氣被劇烈電離,發出“劈啪”的爆響,腳下地麵的油汙積雪開始無聲無息地汽化消失,形成一個完美的圓。他打算直接用這能力,在前方錯綜複雜的鋼鐵牆壁和管道上,吞噬出一條通往內牆方向的捷徑!
就在那危險的紫黑色光球即將脫手而出的前一刻——
“喂!住手!快停下!”
一個氣喘籲籲、帶著驚惶的女聲從側麵傳來!隻見尺鳧扶著一條還在發燙的蒸汽管道,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拚儘全力才再次追了上來。她灰色的瞳孔裡倒映著那團令人心悸的紫黑色能量,臉上寫滿了焦急。
“彆用你那奇怪的能力亂來!”她幾乎是撲過來,張開手臂擋在他和那麵厚厚的合金牆之間,“這片區域的能源管道和結構支撐是聯動的!你強行破壞確實能開路,但很可能導致半個區的蒸汽動力癱瘓!功能缺失還是小事,但這麼大的能量失控波動,絕對會立刻驚動這片區域的‘看守者’!那些鐵疙瘩怪物可不像巡邏隊那麼好糊弄!”
她快速地說著,語氣又快又急,帶著一絲後怕:“你不是要找出口嗎?我知道路!我知道怎麼避開巡邏隊和監控眼最快到達內牆檢查口!我帶你去就是了嘛!真的沒必要用這種……這種同歸於儘的方式!”
子虛的動作頓住了。紫黑色的能量球在他掌心劇烈波動了幾下,映照著他麵無表情的臉。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尺鳧因奔跑和緊張而漲紅的臉,又掠過周圍那些粗大的、銘刻著能量回路的管道。
`係統:目標邏輯合理。驚動高階防禦單位‘看守者’概率評估:89.4。建議采納其提案。`
沉默持續了大約三秒。
他五指猛然收攏!
噗呲——
那團足以吞噬一切物質的紫黑色能量球,竟被他硬生生捏碎在手心!逸散的能量化為幾縷刺鼻的青煙,迅速消失在汙濁的空氣裡,隻留下掌心一小片皮膚被灼燒般的微紅,又迅速在管理者強大的自愈力下恢複如初。
他放下手臂,破舊的灰黑帆布再次將他的身形掩蓋得嚴嚴實實,隻有那雙眼睛,依舊冰冷地看向尺鳧。
“帶路吧。”他這般說道,算是暫時接受了這個提議。
隨後尺鳧帶著子虛在迷宮般的重工業區裡靈活地穿梭。她似乎對這裡每一個堆滿廢棄零件的角落、每一條散發著鐵鏽和機油味的縫隙都了如指掌。子虛沉默地跟在她身後,那件灰黑色的破舊帆布在他行動時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響。很快,他們從兩座巨大冷凝塔底部的一條極其隱蔽的維修通道鑽了出來,眼前豁然開朗。
子虛回頭看了看那條被陰影和管道遮蔽的出口,確實,如果不是極其熟悉地形,根本不可能發現這條捷徑。
他們此刻正沿著內牆的基座行走。高達數十米的灰黑色混凝土牆體如同冰冷的蒼穹,壓迫感十足。牆麵上布滿了粗大的輸送管道和結構加固件,不時有冷凝水滴滴答答地落下,在腳邊凍結成冰。
沒走多遠,巷道彙入了一條寬闊許多的道路。路麵依舊是由那種粗糲不平的石磚鋪就,但明顯經過了更多的踩踏和碾壓,顯得更加破舊,積雪也被壓實成了滑溜溜的冰層。
子虛的靴底踩在凹凸的石磚上,發出“哢噠”的輕響。他微微蹙眉,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在帆布下顯得有些沉悶:“你們這裡的路,為什麼都是用這種石磚?對於這種…工業區域,似乎並不高效。”他想象著重型車輛在這種路麵上行駛的顛簸景象。
尺鳧正小心翼翼地避開一灘凍結的黑色油汙,聞言頭也沒回地答道:“因為這條路,還有下城區大部分所謂的‘路’,本來主要就不是給那些大塊頭的移動工具走的呀。”
她說著,伸手指向前方主乾道的方向:“你看那邊就明白了。”
子虛順著她所指望去。
隻見寬闊的主乾道上,景象與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預想中的重型卡車或履帶車輛寥寥無幾,取而代之的,是川流不息的、令人驚奇的交通工具!
一種外形介於摩托和小型飛行器之間的機器,正發出“噗噗”的蒸汽噴射聲,低空懸浮飛行著!它們通常有一個到兩個座位,下方沒有輪子,而是依靠底盤幾個噴口持續不斷地向下噴射出高壓白色蒸汽來維持離地一米左右的懸浮。駕駛者戴著風鏡,裹著厚厚的禦寒衣物,在車流中靈活地穿梭。
更令人驚訝的是還有公共交通工具——體積龐大的“蒸汽公交”。它們如同臃腫但平穩的金屬鯨魚,沿著看似無形的空中軌道緩緩巡弋。到達某個懸掛著站牌的平台時,它會平穩地下降高度,打開側麵的折疊門,讓穿著工裝或簡陋棉衣的乘客上下車,隨後再次提升高度,噴吐出大股蒸汽,加入空中車流。整個場麵充滿了粗獷而奇異的蒸汽朋克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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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都飛在天上?”子虛的語調裡難得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這種交通方式無疑極大減少了對地麵道路的依賴和損耗,並且也能更加的方便。
“不然呢?”尺鳧有點小得意地揚起下巴,“要不然這下城區早就被輪子碾得沒法下腳了。而且天上可比地上快多了,還能避開很多地麵上的…呃…麻煩。”她似乎意有所指。
“能量補給呢?”子虛立刻抓住了關鍵問題。這種持續噴射蒸汽的懸浮方式,能量消耗絕非小數。
“喏,看那邊。”尺鳧努了努嘴,指向主乾道旁邊一個類似加油站的平台。
隻見一輛單人蒸汽摩托平穩地降落在平台上。車手利落地翻身下來,從車體側麵熟練地卸下五個長長的、看起來十分沉重的金屬罐子,外形確實很像老式的氧氣瓶,表麵還有壓力表閥門口。車手將這些空罐推入平台旁一個粗笨的、不斷發出“嗡嗡”聲的圓形金屬裝置的一個卡槽內。裝置上的指示燈閃爍了幾下,側麵另一個卡槽隨即打開,彈出了五個同樣規格,但表麵凝結著寒霜、似乎充滿了高壓氣體的新罐子。車手迅速將這些新罐子安裝回摩托車上,擰緊閥門,再次跨上車。伴隨著一陣更加有力的蒸汽噴射聲,摩托車輕盈地升空,彙入了車流。
“那是高壓蒸汽和特殊冷凝氣體的混合罐,每個區都有很多這樣的充能站。”尺鳧解釋道,“不過這還隻是下城區,用的都是相對落後和粗糙的技術。聽說上城區……”她的灰色眼眸裡閃過一絲向往和複雜,“那裡的‘輝光爐心’技術更強大,他們的交通工具更快、更安靜,續航也更久,根本不需要這麼頻繁地更換能源罐。”
她說著,突然又轉過頭,灰色的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子虛,舊話重提:“所以,你看,下城區和上城區的差距就是這麼大!我們被壓榨、被忽視,用著他們淘汰的技術,呼吸著他們排出的廢氣和煙塵!你真的不想加入我們,一起改變這一切嗎?有女神指引,還有你的力量……”
子虛的目光從那些繁忙的蒸汽飛梭上收回,再次變得冰冷而難以捉摸。他像是認真思考了幾秒鐘,然後忽然微微側頭,視線越過尺鳧的肩膀,看向她身後的某個點,語氣平淡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輕微驚訝:
“哎?那邊那個人……穿著白裙子的,是你們說的那位慈愛女神嗎?她怎麼在這裡?”
“什麼?!女神大人親自降臨了?!在哪在哪?!”尺鳧的注意力瞬間被完全吸引,激動得幾乎跳起來,猛地轉過身,踮起腳尖,急切地在人流和車流中搜尋那抹想象中的、聖潔的白色身影。“女神大人!是您嗎?您來指引我們了嗎?!”
她瞪大了眼睛,努力分辨了足足五六秒鐘,但視野裡隻有灰撲撲的建築、匆忙的工人、噴吐著蒸汽的飛行器以及漫天飄落的灰雪。
哪裡有什麼女神?
一股不妙的預感瞬間竄上她的心頭。她猛地扭回頭——
身邊早已空無一人。
隻有身旁一根還在散發著餘熱的蒸汽管道上,留下了一個剛剛被手掌按過的、正在迅速消散的微濕印痕,以及空氣中一絲極淡的、仿佛空間被撕裂後又彌合的特殊能量波動。
“又……又騙我?!”尺鳧愣在原地,幾秒後,氣得臉頰鼓了起來,對著子虛消失的方向用力跺了跺腳,踩得腳下的冰層哢嚓作響。
“你這個混蛋!彆讓我再抓到你了!!女神大人是不會放過你的——!”她的喊聲被淹沒在蒸汽引擎的轟鳴和漫天風雪之中。
在奔跑了一段時間後。
子虛靠在一摞鏽蝕的金屬貨箱後,微微喘息。連續的高強度奔逃、能量消耗以及傷勢的快速修複,此刻如同隱形的債務悄然累積。他並未感覺到明顯的饑餓或口渴,管理者強化的軀體在一定程度上屏蔽了這些基礎需求信號,但一種更深層的、源自細胞能量的空虛感正逐漸蔓延開來。
`係統:警報。能量儲備低於維持閾值12.7,水分缺失率18.3。機體修複程序已占用剩餘能量的91。繼續透支將導致神經性昏厥概率大幅上升。`
冰冷的機械音如同警鐘在腦海中敲響。子虛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確實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未曾攝入任何食物和水分。
“水…”他低聲自語,環顧四周。積雪倒是隨處可見,但這裡的雪混雜著煤灰、金屬粉塵和難以名狀的工業汙染物。
他抬起左手,掌心向上,意念集中。皮膚下的暗紅蝕痕微微亮起,一道邊緣閃爍著不穩定的紫色空間裂縫便出現在了那裡,幸好,這個權限似乎並未因耶夢加得的乾擾而完全失效。
他從裡麵摸索著掏出了一小捆乾燥的柴薪和一口看起來頗為質樸的鐵鍋。找了一處看起來相對乾淨的積雪,用鍋盛了滿滿一鍋。指尖幽藍微光一閃,柴堆便燃起了冰冷的火焰——這是管理者能量催生的低溫等離子焰,高效且無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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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水很快煮沸又冷卻,子虛將微溫的水一飲而儘。清冽的液體劃過喉嚨,確實帶來了一絲奇異的舒緩感,仿佛乾涸的土地得到了一絲滋潤,雖然遠未滿足,但那種瀕臨枯竭的警示感減輕了不少。
“食物…”他再次將手探入那道紫黑色的空間裂縫,裡麵雜亂地存放著一些他過往收集的物品。摸索了一陣,指尖觸到了一個堅硬的長條狀物體。
他拿出來一看,是一根用銀色複合材料包裹的“應急能量棒”。標簽早已磨損,但係統認證無誤。他撕開包裝,裡麵是某種灰白色的、質地緊密的膏體,沒有任何味道。他幾口將其吞下,膏體入口即化,變成一股微熱的暖流迅速擴散至四肢百骸。
`係統:基礎能量補充完成。水分補充達標。機體機能恢複至安全線以上。`
`提示:高效行動模式需更高能量供給。`
`檢測到管理者當前移動效率過低,啟用備用方案b。`
`指令:請向左前方移動十七米。`
子虛依言望去。那裡堆放著不少工業垃圾,其中側躺著一輛被廢棄的蒸汽摩托。它看起來飽經摧殘:外殼嚴重凹陷,裸露的管道扭曲斷裂,幾個蒸汽罐接口處還有凝固的黑色油漬,顯然已經徹底報廢。
“管理者,請將手掌置於載具核心引擎蓋板處。”
子虛走上前,依言將右手按在那冰冷、沾滿油汙的金屬外殼上。
霎時間,他右臂的幽藍管理者紋路如同被注入了生命般亮起!光芒順著手臂流淌而下,迅速覆蓋了他的手掌,緊接著如同擁有智慧的藤蔓,沿著摩托車的金屬表麵瘋狂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