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發區的夜晚，與市中心的霓虹璀璨截然不同。寬闊的道路上車流稀疏，路燈投下清冷的光暈，兩旁多是造型現代而方正的研發大樓，大部分窗口漆黑，隻有零星幾扇還亮著燈，像曠野中孤寂的星。
林溪的車駛入“綠洲”項目所在的園區。門衛顯然提前接到了通知，核實身份後迅速放行。
她的實驗室獨占一棟嶄新的五層小樓，通體采用深色玻璃幕牆，在夜色中顯得沉默而冷峻。停好車，高跟鞋敲擊地麵的聲音在空曠的地下停車場裡回蕩，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然。
助理小李早已等在入口處，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擔憂。“林博士，您來了。數據波動出現在b區的環境模擬測試組，大概三小時前，係統自動記錄了三次異常能量峰值，但當時實驗室裡沒有人。”
“觸發警報了嗎？”林溪腳步不停，走向直達實驗室核心區的專用電梯。
“沒有。峰值剛好卡在安全閾值以下，如果不是您讓我重點監控所有模擬數據的細微波動，我們很可能就忽略了。”小李快速彙報著，語氣裡帶著後怕。
電梯無聲上行。林溪麵色沉靜，心底卻翻湧著寒意。剛好卡在安全閾值以下？這絕不是巧合。對方不僅了解項目核心，甚至精確掌控著實驗室的安全警報係統參數。
這是一種挑釁，更是一種示威。仿佛在說：看，我就在你身邊，甚至能操控你最機密的項目心臟。
電梯門打開，眼前是燈火通明的核心實驗區。空氣裡彌漫著特有的、潔淨無塵的氣息，混合著某種金屬和冷卻液的味道。巨大的環形觀測窗後，是龐大而複雜的環境模擬測試艙，此刻正處於靜默待機狀態，各種指示燈幽暗地閃爍著。
幾名值夜班的核心研究員正圍在一台主控電腦前，臉色凝重。看到林溪進來，紛紛起身。
“林博士。”
“數據給我看。”林溪沒有多餘寒暄，直接走到主控台前。
屏幕上展示著三條陡峭上升又迅速回落的能量曲線，如同心電圖上的致命室顫，突兀地出現在原本平穩的數據流中。
“峰值來源能定位嗎？”林溪俯身，手指快速敲擊鍵盤，調出更深層的係統日誌。
“初步排查，信號源混雜在模擬測試的背景噪聲裡，無法精確定位。像是……某種短時、高強度的定向能量注入，但手段非常高明，沒留下物理接入的痕跡。”負責安全係統的工程師語氣困惑又挫敗。
定向能量注入？林溪的心猛地一沉。這需要極高的技術水平和內部接應。
她腦海裡瞬間閃過項目組所有核心成員的臉。每一個人都是她親自挑選或審核的，背景清白，能力卓越。會是誰？
“今晚誰最後離開b區？”她問，聲音聽不出一絲波瀾。
“是陳博士和他的團隊。他們完成了第三階段的72小時連續模擬，下午六點簽署了離場確認單。係統日誌顯示他們離開後，b區就進入了全封閉狀態。”小李立刻回答。
陳煒。林溪的學長，項目組的元老之一，性格溫和甚至有些刻板，對工作極其認真負責。會是他嗎？她幾乎本能地否定了這個想法。但那條短信和眼前的異常，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穿了她慣有的信任。
“調出b區從下午六點到現在所有的內部監控錄像，重點是主控台和能量輸送接口附近。啟用最高權限，核查所有係統後台登錄記錄，包括我的。”林溪下達指令，條理清晰，“通知安保部門，從現在起，實驗室進出權限提升至最高等級，沒有我的直接批準，任何人不得進入核心區，包括已授權人員。”
“是！”助理和工程師立刻分頭行動。
實驗室裡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林溪獨自站在巨大的觀測窗前，凝視著那台沉默的測試艙。它本應是實現突破、創造奇跡的搖籃，此刻卻仿佛成了一個巨大的問號，一個潛伏著未知危險的黑色盒子。
“流沙……”她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字。對方是在暗示，項目的根基正在被悄然侵蝕嗎？還是想通過製造恐慌和混亂，讓她自亂陣腳？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越是這樣的時候，越不能慌。對方在暗處，她唯一的優勢，就是依然站在明處，掌控著項目的絕對主導權。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了一下。她拿出來，是沈硯舟的消息。
「媽給星嶼講了三個故事才哄睡，小子似乎有點興奮過度。湯還在灶上溫著，會議結束告訴我一聲。」
文字一如既往的平穩，帶著家常的煙火氣，像一道溫暖的屏障，將實驗室裡冰冷的危機暫時隔開。
她指尖微動，回複：「可能還要很久。彆等我了，你先休息。」
幾乎信息剛發出去，他的回複就來了：「好。注意安全。」
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她莫名感到一股支撐的力量。他從不過多追問，卻總能恰如其分地傳遞他的存在。
收起手機，她重新將全部精力投入眼前的問題。監控錄像需要時間排查，係統日誌的深度分析也需要時間。她現在能做的，是親自進行一次全麵的安全巡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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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防靜電服，穿過一道道氣密門，走入實驗室核心區。冰冷的儀器，閃爍的指示燈，錯綜複雜的管線……這裡的一切她都了如指掌，每一寸土地都傾注著她的心血。她仔細檢查著關鍵接口，查看有沒有物理篡改的痕跡，測試應急protos是否正常。
在一個不起眼的備用電源接口附近，她停下腳步。地麵上有一粒極其微小的、不同於周圍環境的金屬碎屑，像是某種精密器械被強行拆卸時崩落的。
她小心翼翼地用鑷子將其拾起，放入證物袋。心跳微微加速。這可能是第一個物理證據。
就在她起身的瞬間，眼角的餘光似乎瞥見走廊儘頭一個影子極快地閃過。
“誰？”她立刻低喝一聲，快步追了過去。
走廊空無一人，隻有頭頂日光燈發出輕微的嗡鳴。兩側是各種功能的實驗室和儲藏室，門都緊閉著。
她站在原地，屏息傾聽。一片死寂。
是錯覺？還是那個隱藏在暗處的“幽靈”，真的就在附近，甚至此刻正透過某個隱蔽的攝像頭，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順著脊椎爬升。
她握緊了手中的證物袋，眼神變得無比銳利。無論對方是誰，想玩什麼遊戲，她奉陪到底。
轉身，她大步走向監控室。腳步堅定，在寂靜的走廊裡踏出清晰的回音，仿佛一種無聲的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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