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的喜慶還未散去,初春的氣息已悄然浸潤昆明。老宅院裡的香樟樹在料峭春寒中頑強地萌出新芽,嫩綠的尖梢在微風中輕輕顫動,仿佛在試探著這個世界的溫度。
沈硯舟的身體狀況如這早春的天氣,時好時壞。但他不再像從前那樣強撐,而是學會了與疾病和平共處。每天清晨,他依然會坐在廊下品茶,隻是手中多了一根雕花手杖。
“爺爺,您的手杖真好看。”星瀾小心地撫摸著杖身上的花紋。
沈硯舟微微一笑:“這是你爸爸小時候學雕刻時的第一件作品。”
手杖上歪歪扭扭地刻著一棵大樹,樹下是三個小人。雖然技藝稚嫩,卻飽含著兒子對家庭的理解。如今,這件作品成了他每日的倚靠。
二月二,龍抬頭。沈家的庭院裡舉行了一個簡單而莊重的儀式——沈硯舟要將記錄家族故事的責任,正式傳遞給孫輩。
不是嚴肅的交接,而是一次溫暖的對話。
“瀾瀾,源兒,泉兒,”沈硯舟將三個孩子叫到身邊,手中捧著那本厚重的《織錦》,“從今天起,記錄家族故事的任務,就要交給你們了。”
星瀾鄭重地點頭:“爺爺,我會像您一樣認真。”
思源拍著小胸脯:“我負責畫圖!”
思泉輕聲說:“我...我會好好觀察。”
看著孩子們認真的小臉,沈硯舟心中湧起一股暖流。他知道,這些新芽終將長成參天大樹,而他要做的,就是在還能陪伴的時候,給予他們足夠的陽光和雨露。
令人驚喜的是,孩子們很快就展現了各自的特色。
星瀾繼承了爺爺的細膩文筆,開始用詩意的語言記錄生活。她在日記本上寫道:
“今日春雨綿綿,爺爺的手杖靠在門邊,像在等待下一次出行。思源在搭一座‘記憶橋’,說要連接過去和未來。思泉在觀察新芽,他說每片嫩葉都在講述春天的故事。”
思源則用他充滿想象力的畫作,為家族故事增添色彩。他畫了一棵“故事樹”,每一片葉子都代表一個家族故事,樹根深深紮入土地,樹枝伸向天空。
“根是太爺爺和太奶奶,”他指著畫解釋,“粗壯的樹枝是爺爺和奶奶,這些新長出的枝條是爸爸姑姑和我們。”
最讓人意外的是思泉。這個平時安靜的孩子,開始用鏡頭記錄生活。沈玥送他的舊相機成了他最珍愛的寶貝,他捕捉爺爺讀書時的專注,姐姐寫字時的認真,哥哥創作時的熱情。
“相機會說話,”他這樣解釋自己的行為,“它能把現在的時光留給以後看。”
看著孫輩們以各自的方式接過了傳承的使命,沈硯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他知道,家族的記憶不會因他的老去而中斷,反而會因為新鮮血液的注入而更加豐富多彩。
三月初,沈硯舟的體力明顯不如從前。但他拒絕整天臥床,而是選擇以更溫和的方式參與生活。
每天上午精神好的時候,他會給孩子們上一堂“人生課”。不是正襟危坐的講授,而是隨性的聊天。
有一次,他們談到“變化”。星瀾擔心地問:“爺爺,如果一切都變了,我們該怎麼辦?”
沈硯舟指著院中那棵香樟樹:“你看這棵樹,春天長新葉,秋天落舊葉,年年都在變。但它的根始終在那裡,樹乾始終挺立。我們要學習的,就是如何在變化中保持不變的本質。”
這番話深深印在孩子們心中。後來當星瀾麵對班級調整時,她想起爺爺的話,很快適應了新環境;當思源的手工作品失敗時,他不再氣餒,而是像大樹一樣“重新生長”;當思泉因轉學而難過時,他明白“根還在,就能在新地方發芽”。
除了言傳,沈硯舟更注重身教。即使身體不適,他依然保持著閱讀的習慣;即使行動不便,他依然每天整理儀容;即使精力有限,他依然關心著每個家人的近況。
“爺爺在教我們如何優雅地老去。”星瀾在日記中寫道。
三月中旬,沈硯舟發起了一個特彆的項目——“時光膠囊”。他讓每個家庭成員選擇一樣代表當下生活的物品,連同寫給未來自己的信,一起埋入院中的香樟樹下。
星瀾放入了她的第一本詩集手稿;
思源選擇了他最滿意的木工作品;
思泉放入了他的攝影作品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