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裡那場因程朗到訪引起的微小漣漪,很快便消散在兩人日益深厚的默契與信任中。日子繼續向前,如同溪流繞過石塊,反而流淌得更加順暢從容。
然而,生活的旋律並非總是平緩。初秋的一天,陸遠航告訴沈玥,他需要帶隊參加一個為期兩周的封閉式集訓,地點在偏遠山區,通訊將會受到嚴格限製。
“兩周?”沈玥正在調色的手頓了頓,畫筆懸在半空,轉頭看他。雖然早已習慣他工作的不定時和偶爾的失聯,但這次的時間似乎格外長。
“嗯。”陸遠航站在她身側,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頭上,“常規集訓,不用擔心。隻是信號不好,可能聯係不上。”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但沈玥能從他比平時更顯冷硬的側臉線條裡,讀出這並非一次輕鬆的行程。她沒有多問細節,那是他世界的規則。她隻是放下畫筆,走到他麵前,仰頭看著他。
“注意安全。”她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常服領口並不存在的褶皺,動作輕柔,“我等你回來。”
沒有纏綿綿綿的叮囑,沒有依依不舍的抱怨,隻有最樸素的四個字,和她眼中全然的信任與支持。
陸遠航低頭看著她,她清澈的眼眸裡映著他的影子,沒有絲毫雜質。他心頭一動,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力道有些重,仿佛想將這份溫暖與安寧刻入骨血。他的下巴抵著她的發頂,聲音低沉而堅定:“好。”
陸遠航出發後,畫室仿佛瞬間空闊了許多。習慣了他在角落裡沉默的存在,如今那個位置空著,連空氣都似乎變得稀薄。沈玥努力將注意力投入到創作中,她開始構思一個新的係列,主題是“痕跡”——不僅是畫筆在畫布上留下的痕跡,也是時間在物體上、生命在經曆中刻下的印記。
她畫老城牆斑駁的磚縫,畫舊書頁泛黃的邊緣,畫風雨侵蝕後岩石的紋理。筆觸沉靜而有力,帶著一種向內探索的深度。偶爾在夜深人靜時,她會停下畫筆,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猜想他此刻在何處,是否安好。
她依舊每天會給那個可能無法接收信號的號碼發去一兩條信息。內容很日常,有時是拍下畫到一半的作品,有時是吐槽天氣反複無常讓她保存的畫稿受了潮氣,有時僅僅是一句「今天吃到一家很好吃的麵館,等你回來帶你去」。
沒有期待回複,這隻是一種習慣,一種將思念安放的方式。如同將寫滿心事的紙條塞進樹洞,隻求一份傾訴的安然。
山區集訓基地的條件遠比陸遠航描述的更為艱苦。高強度的體能消耗、複雜地形下的戰術演練、惡劣天氣下的野外生存……每一項都在挑戰著生理和心理的極限。通訊幾乎完全中斷,隻有極少數時候,在特定山頭才能捕捉到微弱的信號。
每當這種時候,陸遠航會第一時間拿出那個設置了特殊模式的手機。屏幕上,沈玥發來的信息一條條跳出來,帶著城市生活的煙火氣和她獨有的、藝術家的細膩感知。
他看著那幅未完成的《痕跡》,斑駁的城牆在她筆下充滿了曆史的厚重感;讀著她抱怨天氣的嬌嗔,仿佛能看到她對著受潮畫稿蹙眉的樣子;想象著她描述的那家麵館的味道,舌尖似乎也泛起一絲鮮香。
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像黑暗叢林裡偶然透進來的微光,像乾渴喉間滴落的清泉,無聲地滋養著他高度緊繃的神經。他會極其簡短地回複,通常隻有一個「收到」或者「安」,然後便迅速關閉手機,重新投入冰冷的雨幕或彌漫的塵土中。
他的思念,藏在那寥寥數字背後,藏在他利用短暫休息時間,借著微弱星光,在本子上記錄的、關於當地特殊岩石結構和植被形態的觀察筆記裡——他覺得,這些或許能成為她“痕跡”係列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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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訓進入第二周,一個深夜,沈玥在畫室裡修改一幅畫稿,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秋雨,帶著徹骨的涼意。她正覺得有些冷,手機屏幕忽然亮起,是陸遠航的信息!
「降溫,畫室暖氣檢查了嗎?」
信息發送時間顯示是幾個小時前,顯然是在有信號的瞬間發出的。他身處艱苦環境,惦記的卻是她畫室裡那台老舊的暖氣。
沈玥的心瞬間被一股巨大的暖流擊中,眼眶微微發熱。她立刻回複:「檢查了,沒問題。你那裡呢?冷嗎?」
明知他可能很久之後才能看到,她還是忍不住問。
這一次,沒有回複。直到第二天中午,她才收到他遲來的回應,依舊簡短:
「無妨。集訓快結束了。」
寥寥數語,卻像撥雲見日,讓沈玥連日落前一直懸著的心,穩穩地落回了實處。她知道,他即將歸來。
兩周的分離,沒有猜忌,沒有抱怨,隻有靜默的牽掛和彼此安好的確認。他在他的戰場上恪儘職守,她在她的王國裡潛心創作。他們像兩顆沿著各自軌道穩定運行的行星,雖然暫時遠離,卻始終被無形的引力緊緊相連,等待著下一次交彙時刻的來臨。
這份跨越山水的靜默牽掛,讓等待的時光也變得充實,讓重逢的期待,愈發顯得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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