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座上的太後緩緩鬆開掌心,被碾碎的檀香木珠簌簌落下,在織金地毯上滾出細小的軌跡。
她望著殿門處消失的玄色身影,眼底的寒意比簷下的冰棱更甚——精心安排的舞姬尚未登場,暗藏殺機的環節還未啟動,這場除夕夜宴的主角竟就這般離席了。
娘娘……老嬤嬤彎腰湊近,可要派人……?
急什麼。太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保養得宜的手指撫過鳳座扶手上猙獰的鸞鳥雕紋,皇帝如今雖不把哀家放在眼裡,可到底還要顧念著二字。
——她是從先帝後宮的血海裡爬出來的最終勝者。
——熬死了元後,鬥垮了寵妃,連親生兒子都能親手送上黃泉路。
——一個黃毛丫頭,也配在她麵前演什麼帝妃情深?
殿外傳來更漏聲,子時已過。太後緩緩起身,鬢邊九鳳銜珠步搖紋絲不動:去查查那鈴鐺的來曆。
太後眯眼看著溫暖坐過的席位——金樽下壓著一方茜色帕子,正是方才溫暖醉酒時用來拭唇的。她指尖一挑,將那方絲帕捏在手中,觸感柔滑如流水,是江南今年新貢的雲霞錦。
這樣好的料子,太後忽然輕笑,指尖緩緩摩挲著帕角繡的纏枝梅紋,倒讓哀家想起個人。
老嬤嬤立刻會意——二十年前,那位最愛穿茜色衣裳的元後,也是這般在宮宴上被帝王親自扶起,三年後便成了一具焦屍。
娘娘的意思是……
急什麼。太後將帕子丟進一旁的炭盆,火光地竄起,映得她眼底一片猩紅,皇帝如今正在興頭上,硬碰硬反倒不美。
她轉頭望向殿外紛揚的雪,聲音比冰還冷:去尋些各色美人,尤其是……溫暖這般的。指尖微動,溫婉解語,眼神乾淨的。
老嬤嬤心領神會——這哪是要找替身?分明是要在帝王心上紮刺。若他真對溫暖特彆,見到相似的麵容必會動搖;若不過是一時新鮮,更會顯出太後手段。
還有,太後腳步不停,母家那幾個適齡的丫頭,該好好調教了。
——皇後之位。
——未來的太子、帝王。
——這盤棋,她才剛落下第一子。
身後炭盆中的帕子早已化作灰燼,太後卻愉悅地笑了:至於咱們這位溫貴妃……
哀家倒要看看,她能裝多久天真。
夜色沉沉,宮燈在寒風中搖曳。
蕭臨淵抱著溫暖穿過長廊,懷中的人乖順地蜷縮著,臉頰貼在他胸前,呼吸間帶著果酒的甜香。金鈴隨著他的步伐輕響,在寂靜的宮道上格外清脆。
陛下……溫暖忽然仰頭,醉眼朦朧地望著他,我們要去哪兒?
她的聲音軟糯,帶著幾分天真的困惑,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蕭臨淵垂眸,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和微張的唇,喉結微動:回寢殿。
溫暖眨了眨眼,忽然伸手環住他的脖頸,將臉埋進他肩窩:那陛下走快些……臣妾冷……
——撒嬌般的催促。
——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暖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