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秦厲靠在老棗樹下抽煙。
月光如水,照得地上斑駁一片。他抬頭看向知青點的方向,那裡亮著微弱的煤油燈光。
她現在在做什麼?
是不是也在想今天的山行?
煙頭的紅光在黑暗中明滅,就像他此刻難以平靜的心緒。
堂屋裡傳來家人的談笑聲,鐵蛋嚷嚷著還要吃雞肉。當兵這幾年這樣溫馨的家常,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秦厲掐滅煙頭,從兜裡摸出那顆溫暖給他的橘子糖。糖紙在月光下泛著微光,他看了半晌,又原樣放了回去。
再等等。
等報告批下來...
夜風吹過樹梢,沙沙作響,像是在回應他未說出口的承諾。
鋤頭落地的悶響驚飛了田埂上的麻雀。秦厲直起腰,抹了把額頭的汗,軍綠色的背心已經濕透了大半。
今天就到這兒。他看了眼日頭,對溫暖說道。
溫暖遞上水壺,指尖沾著泥土:辛苦你了,這塊地本來該是我...
話沒說完,秦厲突然開口:下午我來接你。
接我?
結婚報告批了。他說得平淡,仿佛在說明天要下雨,下午去公社領證。
溫暖手一抖,水壺差點掉在地上。她知道報告會批下來,但沒想到這麼快——從遞交申請到現在,才過去不到一周。
秦厲接過水壺,仰頭灌了幾口,喉結上下滾動。水珠順著下頜滑落,消失在衣領深處。他放下水壺,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有問題?
沒、沒有。溫暖搖頭,就是...有點突然。
假期不多了。秦厲簡短地解釋,婚宴定在明天。
他說完就轉身往家走,背影挺拔如鬆,仿佛剛才說的隻是我去買包煙這樣稀鬆平常的事。
溫暖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沾滿泥土的手,突然意識到——明天開始,她就是秦厲的妻子了。
知青點的土炕上,溫暖正仔細疊著一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這是原身最好的一件衣服,專門留著重要場合穿的。
喲,這是要去當新娘子了?蘇曉梅靠在門框上,手裡把玩著一根發黃的草莖,動作可真快啊。
溫暖沒搭理她,繼續收拾著自己。這幾天蘇曉梅一直圍著周遠轉,兩人同進同出的,倒是沒再來找她麻煩。
裝什麼清高?蘇曉梅突然把草莖一扔,要不是我推你那一下,你能攀上秦家這根高枝?
屋裡頓時安靜下來。正在整理床鋪的李紅霞手一抖,針線筐掉在了地上。
溫暖慢慢直起身,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照得她半邊臉明晃晃的:原來真是你推的我。
蘇曉梅這才意識到說漏了嘴,臉色變了變,隨即又揚起下巴:是又怎麼樣?反正你現在不是因禍得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