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比昨日豐盛許多。
一盤清炒時蔬,一碗燉得軟爛的肉羹,還有新蒸的米飯,米香混著熱氣在屋內彌漫。夜無塵坐在桌前,看著溫暖將最後一道菜端上桌,忽然覺得這簡陋的木桌竟比魔教總壇的金絲楠木宴桌更讓人有食欲。
“吃吧。”溫暖盛了碗飯推給他,自己則低頭專心挑著魚刺。
夜無塵夾了塊魚肉放進她碗裡:“彆挑,刺少。”
溫暖筷子一頓,抬眼看他。
——這人什麼時候這麼好心?
夜無塵唇角微勾:“怎麼,怕我下毒?”
“怕你手抖。”溫暖把魚肉撥到一邊,繼續挑自己的,“傷患就彆亂動。”
夜無塵低笑,也不惱,慢條斯理地吃著飯,目光卻始終落在她身上。
飯後,溫暖開始整理今日采買的東西。
米麵歸置到廚房的陶缸裡,新買的被褥疊好放在櫃中,金瘡藥和紗布收進藥箱……她忙得腳不沾地,夜無塵卻倚在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來回走動。
“讓讓。”溫暖抱著新買的床單,皺眉看他,“擋路了。”
夜無塵非但沒動,反而故意往門框上一靠,將本就狹窄的過道堵得更嚴實:“這麼著急鋪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裡屋,“我的,還是你的?”
溫暖麵無表情:“燒水去。”
“嗯?”
“沒事做就去燒水。”溫暖從他身側擠過去,衣角擦過他的手臂,“彆在這兒礙事。”
夜無塵眸色一暗,忽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使喚我?”
溫暖抬眼與他對視:“不然白吃白住?”
兩人僵持片刻,夜無塵忽然鬆開手,低笑一聲:“好,我去燒水。”
——他倒要看看,她能裝到什麼時候。
灶台邊,夜無塵漫不經心地添著柴火。
火光映著他俊美的側臉,明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此刻卻像個尋常人家的郎君,為心愛的娘子燒水盥洗。
荒謬。
可偏偏,他竟然不覺得厭煩。
水漸漸熱了,蒸汽在鍋中翻滾。夜無塵盯著那嫋嫋白霧,忽然想起溫暖那雙無論做什麼都穩如磐石的手——
采藥、切菜、包紮傷口,都不曾顫抖半分。
她到底是誰?
正出神,身後傳來腳步聲。
“水好了?”溫暖抱著換洗衣物站在門口,發梢還沾著方才收拾東西時落的灰。
夜無塵回神,故意用木勺攪了攪熱水:“要伺候沐浴嗎?”
溫暖瞥了他一眼,直接拎起水桶:“不必,傷患就好好養著。”
說罷,拎著熱水頭也不回地走了。
夜無塵望著她的背影,忽然覺得胸口那股莫名的躁意更濃了。
——她越是這樣,他越是想撕碎她那層冷靜的偽裝。
窗外,一輪明月悄然升起。
夜無塵摩挲著指尖的水漬,眼底暗潮洶湧。
水汽氤氳的浴房裡,溫暖將長發挽起,指尖拂過水麵試了試溫度。藥汁洗淨後的肌膚在燭光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快速擦乾身子,重新抹上遮掩容貌的藥汁,換上乾淨的素白裡衣。
推門出來時,夜無塵仍坐在院中石凳上,手裡把玩著把匕首,身上的黑衣還沾著白日裡的塵土和血跡。看到溫暖出來時,他目光在她黯淡的臉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閃過一絲好笑。
——遮什麼遮,早見過了。
但他麵上不顯,隻是懶洋洋地轉著匕首:洗完了?
溫暖擰著發梢的水珠,皺眉看他:你不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