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溫暖便退了房。
震遠鏢局門口,十幾輛鏢車整齊列隊,鏢師們正做著最後的檢查。總鏢頭見溫暖到來,立刻迎上前:姑娘來得正好,按您的要求,單獨備了輛馬車。
他引著溫暖來到一輛青幔小車前——車身比尋常馬車寬敞許多,窗欞雕著精致的纏枝紋,車轅上還掛著驅蟲的香囊。
這車原是給知府家小姐準備的,總鏢頭搓著手解釋,聽說姑娘要與蘇小姐同行,特意收拾出來的。
溫暖頷首,又加了一錠銀子:有勞。
總鏢頭笑得見牙不見眼,親自打起車簾。車內鋪著軟墊,小幾上還擺著新鮮的果脯。最妙的是車壁暗格,拉開竟是個小巧的茶灶。
溫姑娘!
一道清脆的嗓音從身後傳來。溫暖回頭,見個穿鵝黃衫子的少女正提著裙擺跑來——正是蘇家三小姐蘇婉。她約莫十七八歲,圓臉杏眼,發間一支金步搖隨著跑動叮當作響。
總算有個伴了!蘇婉親熱地挽住溫暖的手臂,這一路半個月,我正愁沒人說話呢。
溫暖微微一笑,任由她拉著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時,她最後看了眼城門方向。晨光中,隱約有個黑影站在城樓上,衣袂翻飛如鷹隼展翅。
溫暖瞳孔微縮,待要細看,那身影卻已消失不見。
看什麼呢?蘇婉好奇地探頭。
沒什麼。溫暖收回視線,起風了。
車隊緩緩駛出城門時,誰也沒注意到——
城樓簷角上,夜無塵負手而立,玄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目送著那輛青幔馬車漸行漸遠,唇角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弧度。
教主。黑影跪在他身後,七大派的人已到斷魂崖...
夜無塵抬手打斷:派兩個人暗中跟著車隊。
那斷魂崖...
讓他們等著。他轉身,眸中寒光乍現,本座要先清理門戶。
最後一字落下時,城樓上已空無一人,唯餘幾片被勁風震落的瓦礫,骨碌碌滾下屋簷。
而遠處的官道上,溫暖似有所感地掀起車簾。
微風拂過原野,吹散了她心頭那抹莫名的悸動。
官道上的日子比想象中平靜。
或許是因為正邪兩道即將在斷魂崖決戰,沿途竟連個劫道的山匪都沒遇上。車隊每日辰時啟程,申時便早早投宿,走得穩妥又安逸。
蘇婉是個活潑的旅伴。她雖出身富戶,卻沒什麼架子,最愛拉著溫暖講杭州的風物——
西湖醋魚定要去樓外樓吃,他們家的醋汁是祖傳秘方!
靈隱寺後山有眼泉水,煮茶最好不過...
溫姐姐若是買宅子,千萬彆選清河坊,那兒商販太吵...
溫暖聽著,偶爾應和幾句。蘇婉見她感興趣,越發說得起勁,連自家在西湖邊的彆院都願意借她暫住。
父親常說江湖兒女最是爽快,蘇婉捧著蜜餞果子,眼睛亮晶晶的,溫姐姐這樣的性子,合該在江南長住。
溫暖笑著接過她遞來的杏脯:等安頓好了,請你來喝茶。
三月十八,車隊終於駛入杭州城。
溫暖掀開車簾,濕潤的風裡帶著淡淡的花香。遠處黛山如眉,近處水巷縱橫,石橋上遊人如織,果然與北方景色大不相同。
溫姐姐看!蘇婉指著遠處一片白牆黛瓦,那邊就是我家彆院,挨著柳浪聞鶯...
車隊在城門口分流,蘇家的仆役早已備好軟轎等候。臨彆時,蘇婉硬塞給溫暖一塊玉牌:拿著這個去蘇氏錢莊,取多少銀子都記我賬上!
溫暖推辭不過,隻好收下,想著日後再還。
安頓在客棧後,溫暖便開始物色宅院。
她特意換了身素淨的棉布衣裙,發間隻簪一支木釵,看起來就像個尋常的繡娘或醫女——這樣既能避開不必要的注意,又方便打探消息。
牙行的趙婆子是個精明的,見溫暖雖衣著樸素,但談吐不俗,便知是個有見識的。
姑娘要清淨?趙婆子翻著冊子,小和山腳下有處宅子,兩進院落,門前就是小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