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蔓從前並不知道楚決愛虐打女人的習慣。
她一直那樣恨他,是因為她娘。
出生後的那六年來,她娘精神一直不大正常,情緒失控時會將她看錯成楚決,尖叫著撕扯她,弄得她身上時常出現傷口。
清醒後,沈傾柔又懊惱悔恨,恨不得將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全部補償給她。
但情緒總是不受控製,失手打她後又安撫的過程便周而複始,一遍一遍重複。
即便常常害怕失控的娘親,楚蔓還是想要她活在世上。
這個願望並未實現。
被“拋棄”後,楚蔓很難生出恨她的情緒。
但每次她娘情緒失控,將她錯認成楚決時極度厭惡與仇恨的眼神,深深地刻在了楚蔓的心裡。
無數個深夜,她總會在噩夢中驚醒,腦中一遍遍重複她娘那雙驚恐中帶著厭惡的眼眸。
楚決於她來說,是魘魔,是惡鬼。
她每一夜都會幻想,幻想自己將他撕碎,千刀萬剮。
此刻,終於圓夢。
往事被回憶完,楚蔓看向臉上隻有對死亡的驚恐、沒有半點愧疚後悔的人,歎道:
“她死了,你竟然還能沒有負擔地好好活著,真是讓人作嘔啊。”
楚蔓胸腔中被惡心感填滿,轉頭問遊暉,
“你帶匕首了嗎?”
遊暉愣了愣,將自己隨身的佩劍取下,遞給她,“你用這個吧。”
楚蔓有些不想接下,看到他心甘情願付出一切的眼神,沉默一瞬,還是伸手。
她重新看向楚決,眼中又被瘋狂的仇恨充斥,這次,卻因身邊陪著的人,保留了一點點理智。
楚蔓:“她討厭我,更討厭自己,所以寧願讓我姓楚,也不願讓我隨她的姓。”
“我本來想改的,可後來想,先跟著你姓也好。每一次被叫,都能記得這樣的恥辱,回憶起仇人的名字。”
“等到手上染上你的鮮血,送你離開這個世界,我也可以將這個恥辱的姓從身上洗刷乾淨。”
楚蔓說一句,手上的劍就在他身上劃一刀。
血水汩汩往外流淌,浸濕了床上的紅色絲綢。
這是他最喜歡的顏色,說看著無數女子的血液將它染透,顏色令他著迷。
現在染上了自己血液的顏色,他也應該喜歡才對。
血水浸透整張床時,楚蔓終於停手,楚決也奄奄一息。
他抬手指著楚蔓,眼睛瞪得快要凸出來,想要說些什麼。
嘴張了張,最後一口氣散去,手無力地掉落下來,沒了生息。
他的臉色青白,雙眼瞪視,死不瞑目,死狀淒慘嚇人。
楚蔓卻感受到了十多年來第一次的安寧。
還有茫然。
她抽回軟絲,往後退了兩步,胡亂倚靠到什麼東西上,身體無力地下滑坐在地上。
楚蔓愣愣地看著床上的方向,目光呆滯,有一刻忽然不知道自己在哪裡,眼前是什麼情況。
身後,遊暉從背後將她擁住,將胸前的溫暖傳遞過去。
等她情緒好一些,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取過花娘留下的馬鞭,走到床邊。
遊暉仔細觀察著楚決身上的傷口,揮起馬鞭,一下,一下,馬鞭留下的痕跡精準覆蓋長劍的劃痕。
之後,隨手撕下床邊掛著的紅色紗幔,繞過楚決的脖頸,用不大的力道,一次一次收緊,重複三次,留下三道重疊又不完全溫和的勒痕。
最後用力,在中間留下最深的勒痕。
楚蔓殺人留下的痕跡全部被覆蓋。
遊暉做這些陰暗的事情時,表情十分認真,與從前那個行俠仗義、幫扶弱小的人很不像。
楚蔓抿了抿唇,忽然小聲問:
“你為什麼要幫我做這些?”
遊暉回頭看她,神情是柔和的,
“我說過,我想要做你的同謀。即便是殺人,我也會給你遞刀,掩蓋痕跡。”
“我原本,也並不是什麼光風霽月的好人。”
楚蔓看著,忽而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