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書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林晚那句冰冷的質問,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懸在兩人之間。
傅璟深臉上的血色,在那一刻褪得乾乾淨淨。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但那雙總是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卻清晰地掠過一絲……近乎疼痛的震蕩。
他沉默了。
這沉默並非源於被戳穿後的慌亂,更像是一種精密儀器在遭遇無法解析的難題時,驟然出現的停滯。他看著林晚,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平日裡的運籌帷幄,隻剩下一種全然的、幾乎有些笨拙的困惑。
“你……”他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沙啞,仿佛每一個字都需要從沉重的枷鎖中艱難地掙脫出來,“你認為,我所做的一切,包括現在……坐在這裡,試圖……向你解釋,都隻是為了更好地‘控製’你?”
他的語調很平,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冷靜,但林晚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平靜海麵下洶湧的暗流。那不是被誤解的憤怒,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於認知壁壘的無力感。
林晚沒有回答,隻是用那雙清冽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牢牢地鎖定著他。她的沉默,本身就是最鋒利的答案。
傅璟深微微闔了一下眼,再睜開時,眼底那片混亂的波瀾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下定決心的孤注一擲。
“我沒有騙你。”他迎著她的目光,語句緩慢而清晰,像是在陳述一份至關重要的商業合同條款,“關於‘冥府’與你生父的關聯,我所知道的,並不比你多。最初調查你,是因為‘穹頂計劃’需要篩選基因適配者,你的背景……複雜,是潛在的風險變量,我必須評估。”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如何能讓這台精密冰冷的“解釋”,聽起來更接近人類的溝通。
“至於後來,”他繼續道,目光落在林晚緊繃的臉上,“我沒有主動告訴你,是因為我認為那屬於你的隱私範疇,由你主動提及更為恰當。而更重要的是……”
他深吸了一口氣,這個充滿“人性化”的動作出現在他身上,顯得格外突兀。
“我認為,我知道的越少,在你麵對他們時,我的反應才會越‘真實’,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你。”
承)
“保護我?”林晚嗤笑一聲,那笑聲裡充滿了荒謬感,“用隱瞞和算計來保護我?傅璟深,你是不是還覺得,我應該為此感激你的‘周密考慮’?”
她向前一步,雙手撐在寬大的書桌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你把我的過去當成一個需要管理的‘風險變量’,把我的現在當成你‘穹頂計劃’的一個觀察樣本!你讓我怎麼相信,你此刻坐在這裡,不是在執行你計劃中的下一步——安撫情緒不穩定的‘樣本’,以確保實驗數據不會出現大的偏差?!”
“樣本……”傅璟深重複著這兩個字,眉頭緊緊蹙起,像是遇到了一個極其難解的公式,“這就是你對你自己,以及對我所有行為的定義?”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但林晚倔強地仰著頭,毫不退縮。
“如果僅僅是樣本,”他的聲音依舊維持著平穩,可語速卻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我不會在慈善晚宴上,因為看到你護住那幅畫時眼中的光,就忍不住出麵。”
“如果僅僅是樣本,我不會在提出契約時,鬼使神差地加上那些明顯不利於甲方的條款。”
“如果僅僅是樣本,我不會在聽到你養父出事時,動用遠超‘契約’範疇的資源去解決。”
“如果僅僅是樣本,”他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林晚臉上,帶著一種近乎執拗的認真,“我不會在每一次你遇到危險時,這裡——”
他抬手,用手指重重地點了點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
“——都會出現一種無法用邏輯解析的生理性緊縮。頻率紊亂,供血加速,伴隨強烈的負麵情緒和攻擊傾向。顧言澈將這種反應定義為……‘恐懼’和‘憤怒’。”
他像是在做一份嚴謹的病理報告,用最科學的詞彙,描述著最不科學的情感。
“林晚,我的大腦告訴我,最優解是遠離一切不可控的風險。但每一次,當風險與你相關時,我的行為模式都會出現嚴重的、係統性的偏差。”他往前走了一步,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身上清冽的雪鬆氣息瞬間將林晚包裹。
“你告訴我,如果這不是你所說的‘在意’和‘喜歡’,那它……究竟是什麼?”
轉)
傅璟深的這番話,像一塊巨大的石頭,投入林晚心湖,激起了滔天巨浪。
她準備好的所有犀利的質問、冰冷的諷刺,在這一刻,都被他這番笨拙、理性卻又無比真摯的“病理分析”堵在了喉嚨裡。
她看著他。看著這個站在財富和權力頂端的男人,此刻卻像一個迷路的學生,向他認為的“導師”請教一個關於自身情感的、最簡單也最複雜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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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困惑是真的。他描述的那些生理反應,恐怕也是真的。
一個……無法感知情緒,隻能通過邏輯和生理指標來反向推導情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