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生澀拍撫下,林晚緊繃的身體,竟然真的慢慢鬆弛了下來。那無聲的淚河,也漸漸有了枯竭的趨勢。她依舊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隻是放任自己靠在他懷裡,像一艘在暴風雨中顛簸了太久的小船,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暫時停泊的港灣。
這種全然的信賴與交付,讓傅璟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酸澀,卻奇異地帶了點暖意。
“……他們……”良久,一個極其微弱、帶著濃重鼻音的聲音,悶悶地從他胸口傳來,像羽毛輕輕搔過,“……說……你會放棄我……”
傅璟深拍撫的動作驟然一頓。
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裡瞬間卷起冰冷的風暴。那些綁匪的話,像淬毒的匕首,不僅刺傷了她,此刻也精準地刺中了他。他幾乎能想象出,在黑暗和恐懼中,她是如何獨自咀嚼著這份被拋棄的恐慌。
“不會。”他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任何修飾,卻帶著千鈞的重量。他收緊手臂,用一種近乎宣誓般的口吻,在她耳邊重複,聲音低沉而清晰:“林晚,我不會放棄你。”
這不是安撫,而是陳述一個事實。一個在他衝進倉庫,看到她被縛在椅子上那一刻起,就刻入他生命準則的事實。
林晚似乎被這句直接而有力的回應撼動了。她在他懷裡輕輕動了一下,然後,仿佛用儘了全身殘餘的勇氣,緩緩地、一點點地抬起了頭。
暖黃的燈光下,她的臉清晰地映入傅璟深的眼簾。蒼白,憔悴,眼眶和鼻尖都哭得通紅,像雪地裡揉碎了的桃花瓣,脆弱得驚心動魄。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濡濕,黏連成一小簇一小簇,微微顫動著。那雙總是清亮通透的眸子,此刻蒙著一層厚重的水汽,像浸在寒潭裡的琉璃,迷茫,委屈,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驚懼。
這副模樣,與他記憶中任何時刻的她都不同。不再是那個聰慧冷靜的古畫修複師,不是那個在談判桌上與他針鋒相對的契約女友,隻是一個受了驚嚇、需要被保護的普通女孩。
傅璟深感覺自己的呼吸猛地一窒。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的衝動席卷了他——他想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想撫平她眉宇間的驚懼,想讓那雙眼睛裡重新煥發出往日的光彩。
他抬起手,指節分明、習慣於操控鍵盤和文件的手指,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緩緩向她淚濕的臉頰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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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她肌膚的前一秒,林晚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眼睫無力地垂下,再次將額頭抵在他的鎖骨處,發出一聲極輕、極疲憊的歎息。
“傅璟深……”她喃喃低語,聲音輕得如同夢囈,“……我好累……”
話音未落,她身體的重量便完全交付給了他,呼吸變得均勻而綿長。她竟然……就這樣睡著了。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恐懼消耗了太多心神,或許是因為在他懷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鬆弛,陷入了沉睡。
傅璟深抬起的手,就那樣僵硬地懸在半空中。
他低頭,看著懷裡女孩恬靜的睡顏。淚水還掛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在燈光下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她睡得並不安穩,眉頭微蹙,偶爾還會無意識地往他懷裡鑽得更深一些,仿佛在尋找熱源。
一種無比陌生而洶湧的情潮,在這一刻,毫無預兆地衝垮了他引以為傲的理性堤壩。它不是數據推演出的結果,不是利益權衡後的選擇,它來自更深的、他無法掌控的領域。像沉寂了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熾熱的岩漿奔流湧動,所過之處,冰封瓦解,萬物複蘇。
他懸空的手最終沒有落在她的臉頰,而是緩緩收回,輕輕拉高了滑落些許的絨毯,將她裸露在外的、微涼的肩頭仔細蓋好。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易碎的珍寶。
他維持著這個擁抱的姿勢,背靠著柔軟的床頭,沒有絲毫動彈。窗外的天色,已經從最沉濃的墨黑,透出了一絲極淡的、青灰色的微光,像黎明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黑夜的邊界。
傅璟深的目光越過林晚的發頂,投向那片逐漸亮起的窗戶,深邃的眼眸裡,翻湧著從未有過的困惑與風暴。
剛才那一瞬間,那股幾乎要衝破胸膛的、想要緊緊擁抱她、確認她存在的強烈衝動,究竟是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疑問,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片名為“邏輯”的平靜湖麵上,激起了層層疊疊、無法平息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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