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晨光透過輕薄的紗簾,在臥室的地板上流淌成一條溫暖的光河。塵埃在光柱中翩躚起舞,一切都靜謐得如同油畫中的景象。
林晚是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中醒來的。
意識回籠的瞬間,身體先於大腦感知到了周遭的一切。她並非躺在自己習慣的床側,而是被擁在一個堅實而溫暖的懷抱裡。傅璟深的手臂橫在她的腰間,以一種不會弄疼她、卻充滿絕對占有意味的姿勢,將她圈禁在他的領地之內。他的呼吸均勻地噴灑在她的發頂,溫熱而綿長。
昨夜混亂而驚懼的記憶碎片般湧入腦海——暗巷的拖拽、綁匪的獰笑、倉庫的陰冷、槍聲的炸響,以及最後,他如同劈開黑暗的利刃般出現,那雙總是冷靜無波的眼眸裡,翻湧著她從未見過的、近乎毀天滅地的恐慌與暴怒。
還有他肩胛處,為自己擋下那一擊後,洇出的刺目血色。
心尖猛地一顫。她沒有動,甚至下意識地放輕了呼吸,生怕打破這片刻的、偷來的寧靜。她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聲聲,敲擊在她的耳膜,也仿佛敲擊在她原本築起重重心防的心上。原來,這個習慣用冰冷數據和理性邏輯構築世界的男人,心跳也是如此熾熱而鮮活。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想從他的表情裡尋找一絲昨夜瘋狂的證據。他睡著時,眉宇間慣常的冷厲與鋒芒儘數收斂,長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竟顯出幾分難得的、不設防的柔和。她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想起昨夜就是這裡,曾吐出過那句石破天驚的“她是我的命”。
那句話,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不僅在當時震懾了顧言澈,更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契約上冷冰冰的條款,何時包含了以命相護的承諾?
就在她怔忪之際,頭頂傳來一聲極輕微的喟歎。傅璟深醒了。
他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眼下這過於親密的姿態。摟著她腰肢的手臂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理性回籠,似乎在提醒他這已遠遠超出“合約伴侶”應有的界限。按照他固有的行為模式,他應該立刻鬆開,起身,用冷漠重新武裝自己,將昨夜的一切定義為“合作夥伴遭遇意外風險後,甲方應儘的救援義務”。
可是……
他垂眸,看見懷裡的女人正安靜地望著他,那雙總是清澈通透的眼眸裡,此刻氤氳著一層朦朧的水汽,有劫後餘生的脆弱,有來不及掩飾的依賴,還有一種……讓他心臟莫名發緊的、複雜難言的情愫。她沒有像受驚的兔子般彈開,也沒有出言嘲諷這不合規矩的擁抱,隻是這樣靜靜地躺著,仿佛這裡才是宇宙間最安全的港灣。
理性在腦海中列出了數條應該立刻結束這場麵的理由,但身體卻背叛了意誌。手臂非但沒有鬆開,反而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了些,仿佛要將她纖細的身軀徹底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一種陌生的、洶湧的滿足感席卷了他,填補了因情感認知障礙而常年存在的、連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感知到的空洞。
原來,擁抱一個人,感覺是這樣的。不僅僅是體溫的傳遞,更是一種靈魂層麵的充盈。
“還怕嗎?”
他開口,聲音帶著剛醒時的沙啞,在這靜謐的房間裡顯得格外低沉性感。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經過任何邏輯推導和利弊權衡的情況下,純粹由心而發地問出一句關心。
承)
林晚在他懷中輕輕搖了搖頭,發絲蹭過他的下頜,帶來一陣微癢。她沒有回答,隻是將臉更深地埋進他的胸膛,像一隻終於找到歸宿的雛鳥。
這個全然依賴的小動作,取悅了傅璟深內心深處那個從未示人的領域。他不再說話,隻是收緊了手臂,享受著這份打破他所有規則與計劃的寧靜與親昵。
不知又過了多久,直到窗外的陽光變得有些刺眼,傅璟深才率先動了。他輕輕鬆開她,動作間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
“你再休息會兒。”他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投下陰影,將林晚完全籠罩其中,“我去準備早餐。”
林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明顯的錯愕。傅大總裁……親自下廚?這比她昨晚經曆綁架還要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化作一個輕輕的“嗯”字。她看著他那件價值不菲的手工襯衫後背,因昨夜的混亂而布滿褶皺,肩胛處甚至還沾著一點點已經乾涸的、暗褐色的血跡,提醒著她那並非一場噩夢。
傅璟深走出臥室,帶上房門,卻並未立刻離開。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如同雨後青草般的清香,與他慣常使用的雪鬆冷調香氛格格不入,卻奇異地點亮了這棟房子長久以來的空洞與冷寂。
他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似乎還殘留著她腰肢纖細柔軟的觸感。一種陌生的、滾燙的情緒在他胸腔裡左衝右突,找不到出口。他試圖用他強大的邏輯能力去分析它——是劫後餘生的慶幸?是對所有物被侵犯的憤怒?還是……某種更深層次的、他無法定義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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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失敗。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感到些許煩躁,卻又……甘之如飴。
他邁步走向廚房,這個他幾乎從未親自使用過的空間。打開冰箱,裡麵食材琳琅滿目,均由管家每日更換補充,確保新鮮。他站在那裡,如同麵對一個複雜的商業並購案,眉頭緊鎖,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煎蛋?似乎太過普通。三明治?不夠鄭重。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包意麵和一瓶未開封的番茄醬上。印象中,這是比較常規且不易出錯的選擇。
接下來的時間,廚房裡上演了一場比商業談判更為緊張激烈的戰役。煮意麵的水放了多少合適?番茄醬應該擠多少?為什麼煎個培根會油花四濺?傅璟深表情嚴肅,動作僵硬,仿佛不是在烹飪,而是在操作一台精密的儀器。當他手忙腳亂地將那份賣相有些慘不忍睹的番茄意麵盛入盤中時,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轉)
當林晚梳洗完畢,換上一身乾淨舒適的家居服走出臥室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傅璟深站在餐桌旁,餐桌上擺著兩盤顏色過於深紅、麵條有些粘連的意麵,旁邊配著兩片邊緣微焦的培根。他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