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重歸寂靜,隻有兩人交織的、清淺的呼吸聲,以及她胸腔裡,那尚未完全平複,卻已然改變了節奏的心跳聲。
轉)
時間在靜謐中悄然流淌。
或許是那來自他掌心的溫度太過慰藉,林晚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下來,身體的疲憊感再次如潮水般湧上。噩夢的餘威仍在,但似乎不再那麼令人窒息了。
她調整了一下姿勢,輕輕躺了回去,但沒有鬆開他的手,也沒有驚動他。她就這麼側躺著,在清冷的月光與病房昏暗壁燈交織的光線下,靜靜地凝視著他。
許多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在此刻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在她被綁架,意識模糊的邊緣,她聽到的,是他那輛邁巴赫特有的、狂暴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不顧一切。她聽到他踹開車門時,那聲幾乎要震裂她耳膜的巨響。她看到他衝進來的身影,快得像一道閃電,那雙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睛裡,當時翻湧著的是她從未見過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滔天怒意。
那不是機器。
那是活生生的、有著熾烈情緒的人。
還有他抱著她,一遍遍在她耳邊重複的那句“沒事了,林晚,我在這裡”。他的聲音是沙啞的,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手臂收得那麼緊,幾乎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
那不是對待一個“合作對象”該有的態度。
邏輯開始在她腦中清晰地運轉,試圖驅散夢魘帶來的荒謬聯想。
“穹頂計劃”……她確實不知道那是什麼。也許,真的隻是一個與她無關的商業項目代號,恰巧出現在她的夢裡,與她自身的恐懼結合,扭曲成了最可怕的形態。
她怎麼能因為一個荒誕的夢,就去懷疑一個剛剛冒著巨大風險、將她從絕境中拯救出來的人?
就在她心緒翻騰,試圖用理性說服自己時,傅璟深那邊忽然有了動靜。
他似乎睡得極不安穩,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呼吸也變得有些急促。握著她手的力道,在不自覺地加重。
“不……”
這一次,林晚聽清了他的囈語。
隻有一個字,卻充滿了抗拒與……恐慌?
他在對什麼說“不”?
緊接著,他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追逐,猛地顫動了一下,頭顱小幅度地快速擺動,眉頭死死鎖緊,形成一個痛苦的川字。
“彆走……”
更加模糊的兩個字,幾乎是氣音,卻像一把小錘,敲在了林晚的心上。
他在讓誰彆走?
是她嗎?
還是……彆的什麼人?
林晚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隻是更加專注地看著他。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傅璟深,脆弱,不安,仿佛被困在了某個他無法掌控的境地裡。
原來,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會做噩夢。也會在沉睡時,流露出如此不設防的一麵。
這個認知,奇異地淡化了她自身的恐懼,反而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惜?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用自己空著的、那隻沒有被他握住的左手,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絲試探性的溫柔,輕輕覆上了他緊握著自己的那隻手的手背。
她想傳遞一點溫暖給他,就像他剛才無意中給予她的那樣。
她的指尖微涼,觸碰到他溫熱的手背皮膚時,兩人似乎都輕微地顫了一下。
合)
不知道是她的觸碰起了作用,還是他本身的夢魘到了儘頭,傅璟深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下來,緊蹙的眉頭也稍稍舒展,重新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之中。隻是那隻握著她的手,依舊沒有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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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今晚的傅璟深,打破了她太多的認知。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永遠理性至上的傅總。他有了溫度,有了弱點,有了她無法理解的夢魘,也有了……讓她心弦顫動的、笨拙而真實的守護。
“契約”這兩個字,在此刻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哪一份契約,會規定甲方需要如此不眠不休、親力親為地守在乙方的病床邊?
哪一份契約,能解釋他眼中那焚天的怒火,和他此刻緊握不放的手?
她靜靜地躺著,感受著手上傳來的、不容忽視的力度和溫度,目光落在兩人交疊的手上,眼神複雜難辨。
有困惑,有動容,有一絲隱秘的歡喜,但更多的,是一種前路未卜的迷茫。
她和傅璟深之間,那層由契約構築的、清晰透明的壁壘,似乎在今夜,被這場共同的意外和脆弱,鑿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縫。
有她無法理解的東西,正從那裂縫中悄然滲入。
這東西,危險,卻帶著誘人的暖意。
她該怎麼辦?
而那個縈繞在他夢魘深處,讓他都感到恐懼和抗拒的,究竟是什麼?
月光偏移,悄無聲息地掠過傅璟深沉睡的側臉,也照亮了他垂落在椅邊、那隻自然放鬆的右手。
在他的右手腕內側,靠近袖口的地方,借著清冷的月光,林晚清晰地看到了一串極其微小的、由字母和數字組成的編碼。
【iΩ07】。
那印記並非紋身,更像是某種……激光刻印留下的痕跡,與他冷白的皮膚幾乎融為一體,若不仔細看,極易忽略。
就像某種實驗品的編號。
林晚的瞳孔猛地一縮,剛剛被理性壓下的、關於“機器”和“穹頂計劃”的冰冷聯想,伴隨著手腕上這串突如其來的、非人般的編碼,再次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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