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需要”的重新定義》
起)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病房潔淨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林晚是在一陣窸窣聲響中醒來的,意識回籠的瞬間,身體先於大腦感知到了安全——一種久違的、令人鼻酸的安全。
她微微側頭,看見傅璟深背對著她,站在窗邊正在低聲講電話。他換下了昨日那身沾染了塵囂與緊張氣息的西裝,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羊絨衫,身形依舊挺拔,卻莫名少了幾分平日的淩厲,多了一絲……屬於人間的煙火氣。
“……嗯,後續事宜你全權處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熬夜後的沙啞,卻依舊條理清晰,“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關於此事的雜音。”
他掛了電話,仿佛有所感應般轉過身。
四目相對。
空氣有瞬間的凝滯。林晚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片刻未曾掩飾的、類似於關切的情緒,但隻是一閃而過,快得讓她幾乎以為是錯覺,隨即又恢複了那種他特有的、仿佛在分析數據的平靜審視。
“醒了。”他陳述道,邁步走到床邊,十分自然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微涼的指尖觸碰到皮膚,林晚下意識地顫了一下,卻沒有躲開。他的動作略顯生硬,不像是在試探體溫,更像是在完成某個既定程序。
“沒有發熱。”他收回手,得出結論,視線落在她包裹著紗布的手腕上,“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他的詢問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精準,仿佛在評估一件受損資產的可修複性。
林晚動了動唇,喉嚨有些乾澀:“還好。”聲音出口,才發覺沙啞得厲害。
傅璟深轉身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在他沉默的注視下,林晚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水流滋潤了喉嚨,也讓她混亂的思緒清晰了些許。昨晚的記憶碎片紛至遝來——黑暗中冰冷的恐懼,他破門而入時那道逆光的身影,他緊緊抱住她時,胸膛傳來的、快得不正常的心跳,以及……他守在她床邊,整夜未曾離開的陪伴。
“醫生檢查過,都是皮外傷和輕微腦震蕩,觀察24小時,沒有異常就可以出院。”傅璟深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想。
林晚放下水杯,點了點頭:“謝謝。”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謝他的及時相救,也謝他昨夜無聲的陪伴。
傅璟深聞言,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這個詞感到不適。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組織語言,或者說,在將他那套精密運轉的邏輯係統,調整到一個他並不熟悉的“關心”頻道。
“出院後,”他再次開口,語調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你搬回主臥旁邊的客房。”
承)
林晚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一緊。
這不是商量,是通知。但與他以往那種居高臨下的命令不同,這句話裡似乎摻雜了一些彆的東西。她抬起眼,直視著他,試圖從那深不見底的眼眸中讀出真實意圖。
“傅總,我認為……”她下意識地想用契約精神來維護自己的領地和尊嚴。之前的客房是她自己堅持要住的,為了保持那點可憐的、自欺欺人的距離感。
“你需要人照顧。”傅璟深打斷她,語氣依舊平淡,卻透著一股固執,“客房距離主臥太遠,不方便。”
“有傭人……”
“我不放心。”他再次打斷,目光沉靜地落在她臉上,“你的狀態不穩定,需要有人在附近,以防……出現突發狀況。”
他避開了“噩夢”、“恐懼”這類感性的詞語,用的是“狀態不穩定”、“突發狀況”這類更符合他邏輯的、客觀的詞彙。仿佛這樣,就能掩蓋他行為底下那份超出合約範疇的在意。
林晚看著他。這個男人,連表達關心都像是經過嚴密的邏輯推導,找出的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卻又處處透著彆扭的真誠。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為她構建一個他認為安全的環境。
她忽然想起顧言澈曾私下對她感歎過的話:“傅璟深這個人,如果他認定要保護什麼,那就會用他所能做到的最絕對、最密不透風的方式,哪怕這種方式看起來有點……不近人情。”
此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這種“不近人情”的保護欲。
心底某個堅硬的角落,似乎被這笨拙的關懷輕輕敲了一下,泛起細密的酸軟。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麵對所有的恐懼和黑暗,有一個人,正以一種近乎笨拙的方式,試圖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
“好。”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妥協,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
這個簡單的回答,似乎讓傅璟深緊繃的下頜線條柔和了微不可查的一度。他點了點頭,像是解決了一個重要的商業難題。
“我會讓管家重新布置。”他補充道,視線掃過她略顯蒼白的臉,“你需要靜養。”
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