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電腦屏幕冰冷的光映在林晚的臉上,將她原本柔和的輪廓勾勒出一片僵硬的蒼白。那雙總是沉靜如秋水的眼眸,此刻正劇烈地翻湧著驚濤駭浪,瞳孔深處倒映著屏幕上那兩個無比清晰、又無比刺眼的字眼——林晚。
她的名字,靜靜地躺在那個名為“穹頂計劃”的加密文件夾索引欄裡。而在名字旁邊,是一張略微泛黃的照片。照片裡,一個約莫五六歲、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正抱著一隻破舊的布娃娃,對著鏡頭怯生生地笑著。那是她早已被歲月塵封的、幾乎要被遺忘的童年模樣。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林晚感覺自己的血液像是瞬間被抽乾,又從腳底逆流回心臟,撞擊得她耳膜轟鳴。前一秒,她還沉浸在傅璟深給予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中;後一秒,這個她剛剛開始試圖去信任、甚至隱隱有些依賴的男人,就在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用最殘酷的方式,炸開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穹頂計劃……”她無聲地咀嚼著這四個字,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紮在她的神經上。這是什麼?一份關於她的調查報告?一個針對她的長期監控項目?還是……和他那個冷冰冰的“基因計劃”有關?
無數個猜測和過往的細節瞬間湧入腦海:他初遇時精準點破她的偽裝;他提出契約時那份對她背景“了如指掌”的從容;他偶爾看向她時,那種超越興趣、近乎審視與研究般的深邃目光……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偶然。
她不是他一時興起選擇的“契約女友”,她很可能,從一開始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一個被觀察、被分析的“樣本”!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背叛的刺痛感席卷而來,幾乎讓她窒息。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尖銳的疼痛才勉強拉回她一絲搖搖欲墜的理智。
不能慌。絕對不能在他麵前露出任何破綻。
林晚猛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那片洶湧的浪潮已被強行壓下,隻餘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她放在鼠標上的手指穩得出奇,沒有絲毫顫抖,精準地點擊了關閉按鈕。加密文件夾的窗口瞬間消失,屏幕恢複了之前查閱藝術資料的界麵,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發現從未存在過。
她站起身,動作甚至稱得上從容。仔細地將椅子推回原處,確保電腦屏幕的角度與離開時彆無二致。她像一個最頂級的特工,在離開敵營前,完美地清理掉自己所有的痕跡。
然後,她端起那杯已經微涼的牛奶,轉身,離開了這間充斥著謊言與秘密的書房。
承)
回到那間被傅璟深以“安全”為由安排的客房,林晚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才允許自己卸下那偽裝的鎮定。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撞擊著肋骨,發出沉悶的回響。
她快步走到窗前,窗外是海城璀璨的夜景,萬家燈火彙成一片流動的光河,繁華又虛無。就在幾分鐘前,她還覺得這片燈火中,或許有一盞能為她而亮。現在想來,是何其可笑。
傅璟深,這個讓她第一次產生“或許可以試著依靠”念頭的男人,從一開始就戴著最精致的麵具。
她需要信息。迫切需要。
林晚走到床頭櫃前,從最底層的夾縫裡,取出一部外形極其普通、甚至有些過時的老舊手機。這是她與過去那個黑暗世界唯一的、也是她極不願動用的聯係通道。開機,輸入複雜的密碼,屏幕亮起幽暗的光。
她熟練地編輯了一條加密信息,發送給一個代號為“j”的聯係人。
“查兩個關鍵詞:一,‘穹頂計劃’;二,傅璟深與我生父‘冥府’之間,是否存在任何形式的關聯或交易。最高優先級,務必謹慎。”
信息發送成功,她立刻清空記錄,關機,將手機重新藏好。做完這一切,她才感覺冰冷的四肢恢複了一點溫度。
她坐在床沿,開始以一種全新的、冷酷的目光,重新審視與傅璟深相識以來的一切。
那些她曾經覺得是“巧合”的相遇,現在想來都充滿了刻意的痕跡。那些她以為是他“情不自禁”的維護與靠近,是否也隻是為了讓他選定的“樣本”更貼近觀察,更方便他收集數據?他突如其來的溫柔,笨拙的關心,甚至雨夜那個克製的擁抱……這一切,難道都是精密計劃中的一環,是為了讓她這個“樣本”產生更豐富的“情感反應”嗎?
想到他可能像觀察實驗室裡的小白鼠一樣,記錄著她的每一次心跳,分析著她的每一個表情,林晚就感到一陣生理性的反胃。這種從靈魂深處被窺探、被算計的感覺,比麵對“冥府”明刀明槍的追殺,更讓她不寒而栗。
信任?她竟然差一點,就對他交付了信任。
一抹自嘲的、冰冷的笑意爬上她的嘴角。真是……愚蠢至極。
轉)
就在林晚深陷於冰冷的推論與自我厭棄中時,房門外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是傅璟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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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弓。
腳步聲在她的門口停頓了一下。林晚幾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樣子——穿著剪裁完美的西裝,麵容冷峻,或許會微微蹙眉,思考著是否要打擾她。
然而,預想中的敲門聲並沒有響起。腳步聲隻是略一停頓,便繼續向前,走向了主臥的方向。
他離開了。
這個認知,讓林晚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但心底那片寒冰卻蔓延得更廣。看,連這細微的“體貼”,此刻在她看來,都充滿了不確定性和算計。他是不想打擾,還是……暫時不需要收集新的“數據”了?
幾分鐘後,她的手機屏幕亮起,是傅璟深發來的普通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