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晨光透過厚重的絲絨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狹長的、明亮的光帶。光帶中,細微的塵埃如同金色的精靈,在寂靜的空氣裡無聲飛舞。
林晚早已醒來。
她靠坐在床頭,目光有些失焦地落在那道光帶上,身體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很久。柔軟的羽絨被還殘留著身體的餘溫,但她的指尖卻是一片冰涼。
昨晚的一切,如同循環播放的電影片段,在她腦中反複上演。
疾馳的車內,窗外模糊倒退的景物,輪胎與地麵刺耳的摩擦聲,身體因劇烈轉向而被甩向一側的失控感……以及,在那個最關鍵的時刻,傅璟深幾乎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將方向盤向她相反的方向猛打,用他自己的一側車身,迎向了那致命的撞擊。
巨大的衝擊力過後,世界有一瞬間的死寂。
然後,她聽到了他急促而壓抑的喘息,感受到他第一時間探過來的、帶著微不可察顫抖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
“林晚?”他的聲音嘶啞,褪去了所有平日的冷靜自持,隻剩下一種近乎原始的恐慌,“說話!”
在確認她隻是受了驚嚇並無大礙後,他幾乎是粗暴地扯開自己的安全帶,傾身過來,雙臂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將她整個人緊緊地、緊緊地箍進了懷裡。
那個擁抱,短暫,卻充滿了毀滅性的力量。
那不是出於禮貌的安慰,也不是程序化的關懷。那是一種劫後餘生的確認,是一種脫離了所有計算與邏輯的、純粹的本能。
林晚甚至能清晰地回憶起他胸膛劇烈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一聲聲,沉重地敲擊在她的耳膜上,與她自己的心跳混亂地交織在一起。
還有他西裝上,那清冽的雪鬆氣息混雜了一絲血腥與塵埃的味道,構成了一種獨特而危險的記憶烙印。
為什麼?
如果他隻是將她視為一個“樣本”,一個“計劃”中的棋子,他為什麼會做出那種近乎自我犧牲的選擇?在那一瞬間,保護“樣本”的完整性,難道比他自身的安危更重要?
還是說……有什麼東西,已經脫離了既定的軌道,朝著未知的方向發展了?
林晚閉上眼,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角。心底那片因為“穹頂計劃”而凍結的冰原,被這個擁抱砸開了一道細微的裂痕,冰層之下,有溫暖而危險的水流正在悄然湧動。
這感覺,讓她心亂如麻。
承)
敲門聲輕輕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
“林小姐,您醒了嗎?”是管家張伯溫和的聲音。
林晚迅速收斂了臉上所有外露的情緒,應了一聲:“醒了,請進。”
張伯端著一個精致的托盤走進來,上麵放著的不是早餐,而是一件被小心折疊起來的禮服。那是一件煙霞色的流光長裙,麵料似雲似霧,上麵綴著細碎的水晶,在晨光下流淌著柔和而璀璨的光澤。
“林小姐,這是先生一早吩咐送來的。”張伯將托盤放在床尾的沙發上,語氣恭敬,“先生請您今天換上,晚上與他一同回老宅,參加傅家的家庭聚會。”
家庭聚會?
林晚的心微微一沉。傅家的老宅,那個盤踞在海城權力頂端數十年的家族核心所在,對她而言,不啻於龍潭虎穴。那裡等待著她的,絕不會是溫暖的歡迎。
而傅璟深在這個時間點,在她心緒最不寧的時刻,送來如此華貴的禮服,發出這樣的邀請……
這像是一個信號,一個他將她更深入地拉入他世界的信號。還是說,這本身就是“穹頂計劃”的下一步——將她置於傅家這個複雜的“環境”中進行更全麵的“觀察”?
“他呢?”林晚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
“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說是有緊急會議要處理。”張伯回答,“他會準時回來接您。”
他去了公司。在經曆了那樣驚心動魄的一夜之後,他依然如同精密儀器般,準時回到了他的軌道上。
這一點認知,像一根細小的冰刺,輕輕紮了她一下,讓她瞬間清醒了不少。
她走到沙發前,指尖輕輕拂過那件禮服。觸感冰涼絲滑,如同情人間的低語,卻也帶著奢侈品固有的距離感。
“我知道了。”她對張伯說,臉上露出一個無可挑剔的、溫和卻疏離的微笑,“麻煩您了。”
轉)
獨自坐在餐廳裡用完早餐,林晚的思緒卻始終無法完全集中。禮服被掛在衣帽間最顯眼的位置,那抹煙霞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晚上的行程。
她需要信息。關於傅家老宅,關於今晚可能見到的人,關於聚會上潛在的規則與陷阱。
她拿起手機,猶豫了片刻,撥通了沈芊芊的電話。作為海城時尚圈和名流圈的邊緣知情者,沈芊芊是獲取這些表麵信息最快最有效的渠道。
電話幾乎是被秒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