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了？”她放下畫冊，語氣自然地問候。
“嗯。”傅璟深在她身旁坐下，距離比平時更近一些。他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詢問她今天做了什麼，也沒有處理公務，隻是沉默地坐著，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複雜的、審視又依賴的意味。
林晚被他看得有些不適，輕聲問：“怎麼了？是公司有什麼事嗎？”
傅璟深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聲音有些沙啞：“如果有人讓你不高興，你會怎麼處理？”
林晚微微一怔，隨即笑了笑，那笑容裡帶著看透世事的淡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分情況。如果是無足輕重的人，無視就好。如果是關乎自身利益的，就想辦法解決。活著本來就不容易，沒必要為不相乾的人浪費情緒。”
她的回答理智、清醒，且獨立。
這和他預想的任何一種答案都不一樣。他以為她會委屈，會需要依靠，會希望他出麵。但她沒有。她有自己的處世哲學和應對能力。
這個認知，並沒有讓傅璟深感到輕鬆，反而讓他心底那股掌控欲和之前因衝動決策帶來的煩躁，更加洶湧地交織在一起。她不需要他，也能處理得很好。那他今天這違背原則的一切，又算什麼？
他猛地傾身，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有些重，迫使她抬起臉，更直接地迎視他的目光。
他的動作突如其來，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強勢。林晚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在他深邃的眼眸裡，她看到了某種翻湧的、她無法完全理解的情緒風暴。
“傅璟深？”她蹙眉，試圖掙脫。
“彆動。”他命令道，聲音低啞，“讓我看看你。”
就在這氣氛僵持、曖昧與對抗並存的時刻，傅璟深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了寂靜。他眉頭緊皺，眼底閃過一絲被打擾的慍怒，但捏著林晚下巴的手卻沒有立刻鬆開。
合）
手機鈴聲執著地響著，大有他不接就不罷休的架勢。
傅璟深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帶著一絲煩躁掏出了手機。看到屏幕上跳躍的“南宮滄”南宮瀅父親）的名字時，他的臉色瞬間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接聽了電話。
“南宮先生。”他的聲音恢複了商場的冰冷，聽不出絲毫情緒。
林晚坐在沙發上，看著他挺拔卻緊繃的背影，下意識地抬手，輕輕揉了揉被他捏得有些發痛的下巴。心跳依舊有些失序，不僅僅是因為他剛才突如其來的舉動，更是因為他眼神裡那種近乎偏執的、她從未見過的複雜情感。
她隱約聽到傅璟深對著電話那頭，用極其冷硬的語氣說道：“……決定不會更改。至於令嬡，請轉告她，收起那些不必要的心思，離我的人遠一點。”
“我的人”三個字，被他咬得極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意味。
電話似乎不歡而散，傅璟深很快掛斷。他沒有立刻轉身，而是站在原地，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顯得格外孤寂。
林晚看著他，心中的疑雲非但沒有散去，反而越來越濃。他今天的反常，與南宮家有關的電話……還有他剛才那句“我的人”……
她忽然想起白天顧言澈給她發的一條看似閒聊，實則意有所指的信息：「林小姐，璟深有時行事會比較直接，如果給你帶來困擾，請多包涵。他……其實不太會處理某些情緒。」
當時她還不甚明了，此刻卻仿佛有了一道閃電劃亮腦海。
她站起身，走到他身後不遠處，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傅璟深，你今天終止的那個項目，是不是和南宮瀅有關？”
傅璟深背影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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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繼續問道，每個字都清晰無比：“你這麼做，是為了我嗎？”
傅璟深緩緩轉過身，暮色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讓他俊美的麵容看起來有些莫測。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深深地看著她，反問道：
“如果我說是，你會怎麼想？”
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他在期待什麼？感激？感動？還是……
林晚迎著他的目光，心頭巨震。她張了張嘴，想問那句盤旋在她心頭許久的話——那你最初接近我，那個“穹頂計劃”，又是為了什麼？
可話到嘴邊，看著她他眼中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洶湧情緒，她最終隻是化為了一個更加沉重的問題，聲音輕得像歎息：
“傅璟深，值得嗎？”
為了我這樣一個身世複雜、帶著無數秘密和麻煩的人，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值得嗎？
亦或是，在你那精於計算的邏輯裡，我本身，就是一個你衡量過價值後，認為“值得”的投資？
傅璟深沒有回答。
夕陽最後一絲餘暉徹底沉入地平線，巨大的客廳陷入一片灰蒙的曖昧與沉寂之中。隻有兩人無聲對視的目光，在空氣中激烈地碰撞、交織，充滿了未解的謎題、無聲的較量，與一種走向未知的、令人心慌的吸引力。
而答案，似乎都隱藏在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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