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用力指了指自己左胸心臟的位置。
“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停止了跳動。無法思考，無法呼吸。”他的語速很慢，帶著一種剖析未知領域的迷茫和鄭重，“那種感覺……就是‘害怕’嗎？不，比那更糟……是恐懼。林晚，我從未體驗過如此……不受控的情緒。”
他像是在向她傾訴，又像是在對自己確認。這對於一個患有情感認知障礙、習慣於用邏輯和數據分析一切的人來說，無疑是一次顛覆性的、甚至是可怕的體驗。
轉）
林晚怔怔地看著他，心臟在他的描述中一點點收緊。她能想象那一刻他的驚惶，因為此刻他眼中殘存的恐懼是如此真實，真實到無法作偽。
“傅璟深……”她輕聲喚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一直在計算。”他繼續說著，眼神有些失焦，仿佛陷入了當時的回憶，“計算水流速度，計算你的位置，計算最優救援路徑……我的大腦在瘋狂運轉，但我的身體……卻在發抖。它不聽使喚。”
他攤開自己的右手，那隻骨節分明、慣於執掌權柄的手，此刻竟真的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當我抓住你的手，把你拉出水麵，感受到你冰冷的體溫時……”他的聲音哽了一下，“那種恐懼非但沒有消失，反而變成了另一種更強烈的東西——我絕不能失去你。”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牢牢鎖住她的眼睛。
“林晚，我無法用現有的數據模型來分析這種情緒的成因和構成。它不合理，不經濟，不符合我製定的任何行為準則。但是，它真實地發生了。”
他身體前傾，再次靠近她，距離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能感受到他溫熱卻帶著一絲紊亂的呼吸。
“所以，我得出一個結論——”他的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甚至帶上了一種屬於學者的、固執的認真，“儘管它缺乏足夠的邏輯支撐，但我必須向你陳述這個結論。”
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積蓄勇氣，然後用一種清晰而緩慢的語調，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想，我應該是……愛上你了。”
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
林晚的呼吸在那一刹那停滯。
她看著他，看著這個向來用命令和契約來定義關係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種近乎笨拙的、剖析自我的方式，向她表達著“愛”。沒有華麗的辭藻，沒有浪漫的鋪墊，隻有基於“恐懼”這種負麵情緒推導出的、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困惑的結論。
可偏偏是這種方式，這種與他整個人設截然相反的、生澀而真誠的方式，像一把最精準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撬動了她心門外最堅固的那道鎖。
震驚、茫然、一絲隱秘的喜悅，以及長久以來紮根於心的懷疑和警惕……無數種情緒在她心中瘋狂交織、碰撞，讓她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反應，隻是呆呆地望著他。
她的沉默，讓傅璟深眼中那簇因告白而燃起的火焰，微微搖曳了一下。他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像是在等待一個最終審判的囚徒。
合）
就在這時，病房門外隱約傳來一陣壓低的爭執聲，似乎是顧言澈正在阻攔什麼人。
“……南宮小姐，傅總現在真的不方便見客……”
這細微的聲響，像一根針，輕輕刺破了病房內那層由告白營造出的、脆弱而曖昧的泡沫。
傅璟深的眉頭瞬間蹙起，臉上掠過一絲被打擾的強烈不悅。但他沒有立刻發作，他的目光依舊緊緊纏繞著林晚，等待著她的回應。
而林晚，在聽到“南宮小姐”四個字時，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淋下。
南宮瀅……那個對他勢在必得的女人。還有那個隱藏在“穹頂計劃”之後，關於她身世的、他可能知情卻從未提及的秘密……
他此刻的告白，如此動人，如此真摯。
可這真摯的背後，是否依舊藏著未儘的謊言與算計？這份因“恐懼”而催生的愛，又能在這充滿陰謀與秘密的現實中，維係多久？
她看著他眼中那份不容錯辨的急切與期待，心臟在胸腔裡沉沉地跳動著，每一下都充滿了矛盾的重量。
窗外，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徹底隱沒在地平線之下，城市的霓虹燈漸次亮起，將病房映照出一種光怪陸離的色彩。
沉默，在兩人之間無限蔓延。
她該如何回應？
第15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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