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晨光透過薄紗窗簾,溫柔地灑滿病房,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像一層金色的薄霧。林晚靠在病床上,看著傅璟深——這個在外界眼中翻雲覆雨、冷酷無情的商業帝王,此刻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低著頭,用那雙簽下億萬合同、操控市場風雲的手,無比笨拙卻又異常認真地……削著一個蘋果。
果皮斷了好幾次,被他不動聲色地捏在手心,最終呈現在林晚眼前的,是一個坑坑窪窪、幾乎瘦了一圈的蘋果“殘骸”。
他看著自己的“作品”,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滿意,但還是將它遞到了林晚麵前,語氣是一貫的平淡,卻少了往日的冰冷,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吃嗎?”
林晚沒有立刻去接,她的目光從那個醜陋的蘋果,緩緩移到他深邃的眼眸上。那雙眼睛裡,沒有了平日運籌帷幄的銳利與審視,反而像蒙上了一層薄霧的寒潭,底下湧動著某種她從未見過的、近乎忐忑的情緒。
昨夜他恐慌的擁抱,那句石破天驚的“我好像愛上你了”,以及後來緊握著她的手、在她床邊守到天明的身影,如同潮水般再次湧上心頭。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太不真實,像一場絢麗卻易碎的夢。
她害怕這又是他基於某種“邏輯”或“計劃”的表演。
見她沉默,傅璟深舉著蘋果的手沒有收回,隻是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他放下水果刀,另一隻手從西裝內袋裡,取出了一份折疊整齊的文件。
那份文件,林晚認得。正是將他們兩人命運捆綁在一起的源頭——那份《戀愛契約協議》。
她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還是要回到原點嗎?昨夜的一切,隻是危機下的應激反應?
傅璟深將協議放在床頭櫃上,推到她麵前。他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
“這份協議,”他開口,聲音低沉而清晰,“從此刻起,作廢。”
承)
林晚愣住了,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作廢?
他費儘心思締結的契約,他用來將她留在身邊的“枷鎖”,就這麼輕描淡寫地……作廢了?
傅璟深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他凝視著她,試圖從那雙向來沉靜的眼眸中,解讀出她此刻紛亂的心緒。他看到了驚訝,疑惑,還有一絲……受傷?
他心頭一緊,一種陌生的、名為“慌亂”的情緒攫住了他。他的邏輯告訴他,解除契約是表明真心的第一步,但他似乎搞砸了,讓她產生了誤解。
“我當初提出契約,”他試圖解釋,語氣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迫,“是基於數據分析得出的、將你留在我身邊的最優方案。那時的我,無法理解,也無法處理‘愛’這種非理性變量。”
他頓了頓,似乎在搜尋更準確的詞彙。“但現在,它已經失去了意義。因為……”
他身體微微前傾,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映出她有些蒼白的臉。
“因為我想要的不再是一紙合約維係的關係。林晚,我想要的是真實的你,是你心甘情願的停留,是你……”他停頓了一下,仿佛在確認某個重要的結論,“是你可能給予我的,哪怕隻有一絲回應的感情。”
這番話,對於患有情感認知障礙的傅璟深而言,幾乎是傾儘了他所有的理解和表達能力。沒有華麗的辭藻,隻有笨拙的、近乎解剖式的坦誠。
林晚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澀而又帶著一絲暖意。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傅璟深,而是一個在學習如何表達愛意的、笨拙的學生。
她伸出手,沒有去碰那個蘋果,而是輕輕覆在了那份契約協議上。指尖傳來紙張冰涼的觸感,但她的心卻漸漸回暖。
“所以,”她輕聲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宿夜未散的沙啞,“傅總現在是在追求我嗎?”
傅璟深因為她指尖的動作和這句問話,身體有瞬間的僵硬。他看著她,無比認真地回答:“是。我在請求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拋開所有算計和協議,重新開始。”
他補充道,語氣帶著一種商場上談判時的決絕,用在此刻卻顯得有些可愛:“你可以設置任何觀察期和考驗,我會向你證明,我的請求是認真的。”
轉)
病房裡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鳥鳴,和兩人之間無聲流動的情愫。
林晚低下頭,指尖在那份作廢的契約上輕輕摩挲著。過往的片段在她腦海中飛速閃過——初遇時他精準點破她偽裝的銳利,提出契約時的冷漠算計,同居生活中那些不經意流露的笨拙關心,遇險時他毫不猶豫的保護,以及昨夜他眼中不容錯辨的恐慌與深情……
信任的裂痕依然存在,“穹頂計劃”的陰影尚未散去。但此刻,她願意相信他此刻的真心。或許,給彼此一個機會,也是給自己一個走出猜疑循環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