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書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琥珀,將兩人困在其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粘稠的阻力。燈光下,傅璟深挺拔的身影被拉長,投在牆壁上,卻莫名顯出幾分孤寂。他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眸,此刻像是被擊碎的冰麵,裂痕之下,是洶湧而困惑的暗流。
林晚的話,像一把精準無比的手術刀,剖開了他們之間溫情脈脈的偽裝,直刺最核心的病灶——信任。
“傅璟深,我要的,從來不是你的保護,或是你為我打造的黃金籠子。”林晚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琉璃,清晰而冰冷地響徹在寂靜裡,“我要的是坦誠,是平等,是哪怕前方是深淵,你也願意牽著我的手,告訴我‘我們一起跳’的信任。”
她向前一步,目光毫不退縮地迎上他複雜的視線,將那部老式手機輕輕放在紅木書桌上,屏幕上是“j”傳回的、關於“冥府”與她生父關聯的加密信息摘要。
“可你給了我什麼?”她扯了扯嘴角,那笑意蒼白而破碎,“你給了我一個精心編織的夢,夢裡你深情款款,夢外你卻將我的一切,我的過去,我血脈裡流淌的罪,都當成一個需要被研究、被管控的‘項目’!‘穹頂計劃’……傅璟深,在你心裡,我究竟是你的戀人,還是一個……特殊的實驗樣本?”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哽咽著說出來的,那強忍的哭腔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傅璟深心臟外那層堅硬的邏輯外殼,帶來一陣陌生而尖銳的劇痛。
他看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微微顫抖著。他看到她那雙向來沉靜的眼眸,此刻盈滿了水光,那裡麵不僅有被欺騙的憤怒,更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傷心。
邏輯在這一刻徹底崩塌。
他精心構建的、以為能最大限度保護她、同時也推進“計劃”的最優方案,在她滾燙的淚水麵前,變成了一堆冰冷而可笑的廢銅爛鐵。
“不是樣本。”他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一種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沙啞與急切。他繞過書桌,想要靠近她,卻在看到她下意識後退半步時,腳步猛地釘在原地。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怕她真的就此離開,怕這雙眼睛裡的光,因為他的愚蠢和自以為是而徹底熄滅。
承)
“林晚,”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用他最擅長的邏輯來解釋,卻發現詞彙變得無比匱乏,“我承認,我調查過你,在最初。‘穹頂計劃’……它也確實與你有關。”
他看到她的睫毛劇烈地顫動了一下,臉色更白了幾分。
“但它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幾乎是搶在她開口之前說道,語氣帶著一種笨拙的強調,“它不是監控,也不是將你物化。它……它最初源於一個醫學研究項目。”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轉身走到書桌後,用指紋和密碼打開一個隱藏的暗格,從裡麵取出一份薄薄的、封麵印著“最高機密”的醫療診斷報告,遞到林晚麵前。
動作間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沉重。
林晚垂眸,看向那份報告。當她的目光觸及診斷結論那一欄時,瞳孔猛地一縮。
【臨床診斷:先天性情感認知障礙沃頓克裡斯坦森綜合征)】
【症狀概述:無法自主感知、理解及表達人類基本情感,依賴邏輯模擬與社會化學習維持正常社交表象……】
下麵是一係列複雜的大腦掃描圖和生化指標分析。
“這就是我。”傅璟深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像是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隻有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一個……無法真正感受情緒的怪物。喜悅、悲傷、愛慕、痛苦……所有這些對你們而言自然而然的情感,於我,都需要通過大量的數據分析和行為模仿來習得。”
他抬眼看她,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一種近乎赤裸的坦誠,以及深深的……無助。
“靠近你,最初確實帶有目的。你的基因序列,你的背景……在某些指標上顯示出特殊性。‘穹頂計劃’的核心,是研究並試圖攻克包括我在內的係列基因疾病。你是我找到的,最完美的‘參照係’。”
他看到她眼底的震驚與難以置信,心一點點沉下去,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這是他僅剩的、也是唯一的籌碼——全部的,不堪的真相。
“可是林晚,”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祈求,“我不知道……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我不知道靠近你會讓我失控,不知道保護你會成為比任何商業決策都優先的本能,更不知道……隱瞞真相會讓你這樣難過。”
“我學習過無數關於‘愛’的數據模型,但沒有一個能解釋,為什麼看到你的眼淚,我這裡……”他抬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心臟位置,眉頭因那陌生的不適而緊蹙,“會感覺到一種……無法用任何邏輯公式推導的物理性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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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
書房裡陷入了更長久的沉默。
林晚怔怔地看著那份診斷報告,又抬眼看向麵前這個第一次在她麵前卸下所有盔甲,露出內在脆弱與混亂的男人。
怪物?
他怎麼會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