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廢棄化工廠。三號倉。
巨大的空間如同被遺棄的鋼鐵巨獸腹腔,彌漫著鐵鏽、機油和經年累月的化學試劑殘留混合的刺鼻氣味。高聳的穹頂漏下幾束慘白的光柱,來自破敗天窗和臨時架設的強光探燈,勉強撕破厚重的黑暗。雨水順著殘破的縫隙嘩嘩流下,在地麵積起渾濁的水窪,反射著冰冷的光。空氣潮濕陰冷,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腐朽的寒意。
倉庫中央的空地上,宋薇薇像一灘爛泥般癱在輪椅上,斷腕以一種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劇痛讓她渾身篩糠般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卻發不出像樣的哀嚎。雨水和冷汗浸透了她單薄的病號服,緊貼在布滿疤痕的皮膚上,勾勒出令人作嘔的輪廓。她那隻完好的眼睛,因為極致的恐懼和怨毒,幾乎要從眼眶中爆裂出來,死死盯著不遠處那個如同地獄判官般的身影。
宋母被兩個黑衣人死死按著跪在冰冷潮濕的水泥地上,嘴裡塞著破布,隻能發出絕望的嗚咽,渾濁的淚水混著雨水爬滿了她驚恐扭曲的臉。
沈聿深背對著她們,站在一束強光的光圈邊緣。他高大的身影被拉長,投射在布滿鏽跡和塗鴉的斑駁牆壁上,如同蟄伏的巨獸。昂貴的黑色西裝筆挺,纖塵不染,與周圍破敗的環境格格不入。他微微低著頭,垂在身側的手裡,握著一把裝著消音器的黑色手槍,冰冷的金屬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幽暗的光澤。他的姿態是絕對的掌控,但周身散發出的,卻是一種能凍結靈魂的、死寂般的冰冷。
空氣凝固,隻有雨聲、水滴滴落聲,以及宋薇薇壓抑的、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鍋裡煎熬。宋薇薇的恐懼在死寂中發酵、膨脹,最終衝破了理智的堤壩。
“沈……沈聿深!”她用儘全身力氣,發出嘶啞破碎的尖叫,聲音在空曠的倉庫裡激起詭異的回音,“你……你想乾什麼?!殺了我?哈哈哈……殺了我,蘇晚那個賤人也活不過來!她死得……死得真慘啊……被活活燒死……烤焦的味道……你聞到了嗎?哈哈哈……”
她的狂笑如同夜梟啼哭,充滿了瘋癲和惡毒。這惡意的刺激,像一把燒紅的鐵釺,狠狠捅進沈聿深心臟最潰爛的傷口!
他猛地轉過身!
動作快如閃電!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此刻燃燒著足以焚毀一切的冰焰!沒有憤怒的咆哮,隻有一種極致的、毀滅性的冰冷。他一步踏前,皮鞋踩碎水窪,濺起渾濁的水花。
“砰!”
一聲沉悶的槍響!帶著消音器特有的壓抑感!
子彈擦著宋薇薇的耳朵,狠狠射入她輪椅後麵的水泥地!碎石飛濺,打在她臉上,劃出新的血痕!
“啊——!”宋薇薇的狂笑戛然而止,化作一聲淒厲到變調的慘叫,身體猛地向後一彈,幾乎要從輪椅上栽下去!那隻完好的眼睛瞬間被死亡的恐懼填滿!
宋母更是嚇得魂飛魄散,身體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沈聿深緩緩抬起槍口,冰冷的槍管隔著幾步的距離,穩穩地指向宋薇薇的眉心。他的聲音低沉,如同從地獄最深處刮來的寒風,每一個字都帶著冰渣:
“說。怎麼鎖的門。”
不是疑問,是命令。是給她的最後陳述機會。
宋薇薇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死亡的陰影徹底籠罩了她。她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看著沈聿深眼中毫無人類情感的冰冷殺意,她知道,任何狡辯都是徒勞。極致的恐懼催生了最後的、扭曲的瘋狂。她那隻完好的眼睛裡,突然迸射出一種混合著絕望、怨毒和病態快意的光芒。
“鎖門?哈哈哈……”她嘶啞地笑起來,聲音如同砂紙摩擦,“很簡單啊……趁她不注意……‘哢噠’一聲……”她模仿著門鎖落下的聲音,臉上扭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她還在裡麵拍門喊救命呢……‘薇薇!開門!火!火!’……叫得可真慘啊……哈哈哈……可惜啊,鑰匙……我早就扔進火裡了!燒得乾乾淨淨!就像她一樣!哈哈哈……”
她仿佛沉浸在自己製造的地獄圖景裡,臉上露出一種近乎陶醉的、扭曲的快感。“誰讓她擋我的路!誰讓她搶走你!她活該!她該死!”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進沈聿深的耳膜,直刺心臟!蘇晚臨死前的絕望拍門和淒厲呼救,仿佛就在耳邊!眼前這個女人,是親手將蘇晚推入地獄的魔鬼!她不僅殺了人,更是在享受殺戮的過程!
沈聿深握著槍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骨節泛白,微微顫抖。滔天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岩漿在他血管裡奔湧,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他的食指,緩緩扣向扳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他的腦海中,毫無征兆地、極其清晰地閃現出書房監控屏幕上那個畫麵:林晚病房的儀器屏幕,那個代表胎心的綠色光點旁邊,極其短暫地、卻無比清晰地跳躍了一下!那個微小的、代表著新生命第一次“宣告”的波形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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