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的門被拉開一條縫,林晚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露了出來。餐廳明亮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映出眼底深處尚未完全褪去的驚惶和強裝的鎮定。她扶著門框,指尖冰涼。
“晚晚?”沈聿深的聲音帶著不容錯辨的關切和一絲探究。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在她臉上逡巡,“你臉色很難看,到底怎麼了?”
林晚隻覺得晨褸口袋深處那枚戒指,像一塊寒冰,緊緊貼著腿側的皮膚,寒氣直往骨頭縫裡鑽。她不敢看沈聿深的眼睛,更不敢看站在他身後幾步遠、抱著孩子、目光沉沉的趙慧蘭。她垂下眼簾,視線落在光潔的地磚上,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卻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真……真沒事,可能……可能剛出院,腸胃還有點弱,聞到油腥味有點……反胃。”這個借口在沈聿深審視的目光下顯得無比蒼白。
沈聿深顯然不信。他太了解林晚,她不是那種一點油腥味就受不了的嬌氣性子。在醫院生死邊緣滾過一遭的人,更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失態到躲進洗手間。他往前一步,想再追問。
就在這時,他口袋裡的手機再次不合時宜地、急促地震動起來!
沈聿深動作一頓,眼中掠過一絲被打斷的煩躁,但還是立刻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是“老陳”。
集團法務的電話可以暫緩,但老陳的電話,尤其是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敢怠慢。沈聿深深深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帶著“回頭再說”的警告和未消的疑慮,隨即迅速接起電話,轉身走向相對安靜的客廳角落。
“老陳,是我。”他的聲音瞬間切換成工作模式,低沉而冷靜。
洗手間門口,隻剩下林晚和抱著孩子的趙慧蘭。
空氣仿佛凝固了。林晚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也能感覺到趙慧蘭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目光不再是之前的慈愛或小心翼翼,而是一種……沉甸甸的、帶著複雜探究的審視。
林晚強撐著抬起頭,勉強扯出一個極其生硬的笑容:“媽……寶寶吃飽了?”她的目光落在趙慧蘭懷裡的孩子身上。小家夥剛吃飽,眼睛半眯著,小嘴無意識地蠕動著,吐著小小的奶泡泡,全然不知大人間的暗流洶湧。這純真安睡的畫麵,與她此刻內心的驚濤駭浪形成刺眼的對比。
“嗯,剛喂飽,玩了一會兒,又有點迷糊了。”趙慧蘭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波瀾。她輕輕拍撫著寶寶的後背,動作依舊溫柔,但目光卻並沒有離開林晚的臉。她抱著孩子,往前走了幾步,停在離林晚很近的位置。
林晚的神經瞬間繃緊!晨褸口袋裡的戒指仿佛驟然發燙,讓她幾乎想後退一步。她甚至能聞到趙慧蘭身上沾染的淡淡奶香,以及……一絲若有似無的、廚房油煙的氣息。
“你……”趙慧蘭的目光在林晚依舊蒼白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緩緩下移,落在了林晚晨褸的口袋位置——那個她剛剛緊握著、從洗手間出來時還下意識護著的地方。她的眼神很平靜,平靜得讓林晚心底發寒。
“剛才在廚房忙活,手忙腳亂的,圍裙帶子好像沾了點油,”趙慧蘭的聲音不高,語速平緩,像是在陳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我看你身上這條晨褸料子挺好的,彆弄臟了。要不……先脫下來,我讓張姐幫你拿條乾淨的換上?”
她的語氣很自然,帶著點長輩對晚輩的關心,甚至還微微側身,示意林晚可以把晨褸遞給她。
但林晚卻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閃電劈中!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凍結了!
脫下來?
讓她把晨褸脫下來?!
那枚戒指就在口袋裡!隻要晨褸一離身,甚至隻要趙慧蘭伸手接過去,那沉甸甸的觸感立刻就會被發現!
趙慧蘭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她看到了!她看到自己從洗手間出來時護著口袋的動作!她在試探!她在逼自己交出那枚戒指!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林晚!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她死死地盯著趙慧蘭,試圖從那張布滿皺紋、此刻卻平靜得可怕的臉孔上,看出一絲偽裝的痕跡。沒有!趙慧蘭的眼神平靜無波,甚至還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仿佛真的隻是擔心她的衣服被油汙弄臟。
可這平靜,在林晚看來,卻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更恐怖!像深不見底的寒潭,下麵藏著噬人的旋渦!
“不……不用了!”林晚幾乎是尖叫出聲,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變得尖利刺耳!她猛地後退一步,後背重重撞在洗手間冰涼的門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她下意識地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臂,死死地護住了裝著戒指的口袋位置,動作充滿了防備和抗拒!
趙慧蘭抱著孩子,靜靜地看著林晚這過激的反應。她的眉頭幾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眼底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飛快地掠過,快得讓人抓不住。她沒再上前,也沒再堅持要晨褸,隻是抱著孩子,站在原地,目光依舊落在林晚護著口袋的手上,沉默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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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的哼唧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小家夥似乎被剛才那聲悶響和驟然緊張的氣氛驚擾,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小身子,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
趙慧蘭立刻收回目光,低下頭,熟練地輕輕拍撫著寶寶的後背,嘴裡發出溫柔的“哦哦”聲。她的注意力似乎瞬間被孫子吸引過去,剛才那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平靜對峙,仿佛從未發生。
林晚靠在冰冷的門框上,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她看著趙慧蘭低頭哄孩子的側影,那專注溫柔的樣子,和剛才那平靜審視的眼神,在她腦海裡瘋狂交織、撕扯。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客廳角落,沈聿深壓低著聲音的通話聲斷斷續續傳來,帶著壓抑的怒火和凝重:“……確定嗎?……好……我知道了……盯緊!……我馬上讓法務把所有備份送過去!……對,原件絕對不能動!……嗯……有任何進展立刻通知我!”
老陳那邊,顯然有更重要的、更緊急的發現!是關於溫伯那筆巨額資金?還是……與這枚戒指有關?
口袋裡的戒指,像一塊千年寒冰,源源不斷地散發著刺骨的冷意,幾乎要凍僵林晚半邊身體。她護著口袋的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
趙慧蘭哄好了寶寶,小家夥在她臂彎裡重新安靜下來,咂巴著小嘴。她抬起頭,再次看向林晚。這一次,她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但深處那抹探究,並未完全散去。
“晚晚,”趙慧蘭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感,卻又像帶著鉤子,“你看你,臉白得嚇人,手也冰涼。是不是真累著了?要不……先去沙發上靠會兒?我讓張姐給你倒杯熱水?”她的視線,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林晚緊護著的口袋。
林晚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她不能再待在這裡!她必須離開!必須找個絕對安全的地方,處理掉這枚該死的戒指!
“我……我有點頭暈……想……想上樓躺一會兒……”林晚的聲音虛弱得發飄,她扶著門框,幾乎是逃也似的,踉蹌著繞過抱著孩子的趙慧蘭,低著頭,腳步虛浮地衝向樓梯口。她不敢回頭,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那道目光,像冰冷的芒刺,牢牢釘在她的背上,尤其是她那隻始終護著口袋的手!
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上樓梯,衝進二樓臥室,“砰”地一聲關上門,反鎖!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渾身都在不受控製地發抖。冷汗浸透了晨褸的後背,一片冰涼。
她顫抖著手,從口袋裡掏出那枚冰冷的戒指。在臥室柔和的光線下,“慧蘭”兩個字和那個錨形圖案,清晰得如同惡魔的烙印。
樓下,隱約傳來趙慧蘭抱著孩子,輕輕哼唱的、古老的搖籃曲調子。那聲音溫柔慈祥,此刻聽在林晚耳中,卻讓她毛骨悚然。
她該怎麼辦?
這枚戒指,到底是誰放在湯裡的?
趙慧蘭剛才那番話,是關心?還是……致命的試探?
口袋裡的寒冰尚未融化,而樓下那溫柔的搖籃曲,仿佛編織成了一張無形的、冰冷的網,正悄然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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