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暴雨嘩啦啦地下著,密集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像是要把整個世界都衝刷乾淨,卻反而讓病房內的死寂顯得更加沉重壓抑。
林晚蜷縮在病床上,整個人像被抽空了靈魂,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沈聿深那句“你和林衛國之間也不存在生物學上的親權關係”如同魔咒,在她腦子裡反複回響,每一個字都像冰錐,刺得她體無完膚。
不是父女……
二十年的憎恨、恐懼、壓抑,竟然建立在一個虛假的關係之上?
那她這二十年算什麼?一場荒唐的鬨劇?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兒?
那她的父親是誰?
媽媽知道嗎?她為什麼從不告訴自己?
林衛國呢?他知不知道?如果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心態看著她這個“冒牌貨”在林家戰戰兢兢地長大?這會不會是他虐待自己的另一個原因?
無數的疑問像毒蛇一樣啃噬著她的心臟,帶來一陣陣尖銳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她感覺自己像一片無根的浮萍,在驚濤駭浪中徹底迷失了方向,連最後的立足點都消失了。
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母親的筆記本和那張老照片,仿佛這是她與過去、與母親之間唯一的、真實的連接。照片上母親依偎著那個陌生男人的笑容,此刻看來更加刺眼,也更加迷霧重重。這個男人……會和她的身世有關嗎?媽媽留下“去找他,或許能信”的遺言,是不是暗示了什麼?
混亂的思緒中,林晚猛地想起了沈聿深剛才那極其反常的反應。
他在得知鑒定結果那一刻,表現出來的不僅僅是震驚,更有一種深沉的痛苦、荒謬和……一種近乎崩潰的駭然。那絕不僅僅是得知“她和林衛國非親生”該有的反應。他看起來……更像是某種堅信不疑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
而且,他為什麼要突然去做這個親子鑒定?就憑一張照片和一個猜測?這太不像他平日嚴謹甚至多疑的風格了。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或者……懷疑了什麼?
一個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林晚的腦海!
她猛地轉過頭,目光銳利地射向一直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的沈聿深。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姿勢,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他具體的情緒。但他緊繃的下頜線,用力交握放在膝上、指節泛白的雙手,以及周身散發出的那種沉重壓抑、仿佛背負著千鈞重擔的氣息,都清清楚楚地告訴林晚——他有事瞞著她!而且是天大的事!
那個鑒定結果,絕對觸動了他某個更深、更可怕的秘密!
“沈聿深。”林晚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執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聿深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緩緩抬起頭。眼底的紅血絲更加明顯,看向她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那裡麵有關切,有痛楚,有掙紮,還有一種林晚看不懂的、深沉的……愧疚?
“那個親子鑒定,”林晚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你從一開始,就不僅僅是為了查林衛國和照片上男人的關係,對不對?”
沈聿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窗外的雨聲嘩嘩作響。
“你早就懷疑了,是不是?”林晚的聲音提高了一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你懷疑我和林衛國沒有血緣關係?甚至……你懷疑彆的什麼?所以你才那麼堅持,甚至不惜用那種方式也要拿到他的dna!那個結果,到底還意味著什麼?!你到底瞞了我什麼?!”
她的質問像連珠炮一樣,帶著被隱瞞的憤怒和巨大的不安,直直地衝向沈聿深。
沈聿深的心臟像是被她的目光和話語狠狠刺痛了。他看著眼前這個脆弱卻又異常敏銳的女孩,看著她眼中那因為身世顛覆而產生的驚惶和因為被隱瞞而升起的憤怒,那個深藏在心底的、關於溫伯筆記本的驚天秘密,幾乎要衝口而出!
告訴她嗎?
告訴她,溫伯筆記本裡記錄的那場偷天換日的陰謀?
告訴她,她很可能根本不是林家被嫌棄的女兒,而是……而是本該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真正的沈家大小姐?
告訴她,他自己這個占據了沈家繼承人位置二十多年的人,才可能是那個來曆不明的、被換進去的孩子?
告訴她,他們的命運,從嬰兒時期就被一場肮臟的交易徹底偷換,他們之間可能隔著一段偷來的人生和血淋淋的真相?
不!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