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附屬醫院的隔離病房外,空氣凝重得能擰出水來。消毒水的氣味混合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守在門口的警察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背脊。
沈聿深在張建軍的陪同下,透過門上的小窗,看著裡麵那個蜷縮在病床上、眼神呆滯、嘴裡不停喃喃自語的林衛國。短短時日,他仿佛又蒼老了十歲,頭發花白雜亂,臉頰凹陷,完全看不出曾經的模樣。
“醫生剛給他注射了鎮靜劑,情緒稍微穩定了點,但思維還是很混亂。你問話的時候注意方式,彆刺激他。”張建軍低聲叮囑,眼神裡帶著擔憂。他隱約感覺到,沈聿深今天的狀態有些不同,一種壓抑著的、近乎破釜沉舟的決絕。
沈聿深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病房裡很安靜,隻有儀器規律的滴答聲和林衛國含糊不清的囈語。
“錯了……都錯了……報應啊……”
沈聿深走到床邊,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沒有立刻開口,隻是靜靜地看著這個撫養林晚長大、卻又可能藏著最殘酷秘密的男人。
似乎是感覺到了有人靠近,林衛國呆滯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渾濁的目光落在沈聿深臉上。他先是茫然,隨即像是認出了來人,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瞬間布滿了極致的恐懼,身體開始劇烈顫抖,拚命往牆角縮去!
“彆……彆過來……不是我……不是我乾的……”他雙手胡亂揮舞著,仿佛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東西。
“林叔。”沈聿深開口,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沈聿深。我不是來追究誰的過錯,我隻是想知道真相。為了晚晚。”
聽到“晚晚”這個名字,林衛國瘋狂的動作猛地一僵。他死死盯著沈聿深,眼神裡恐懼、愧疚、痛苦交織在一起,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話。
“晚晚現在很好,她和孩子都很安全。”沈聿深繼續用平穩的語調說著,試圖安撫他的情緒,“但她很痛苦,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林叔,你是看著她長大的人,你忍心讓她一輩子活在謎團裡嗎?”
林衛國的眼眶瞬間紅了,大顆渾濁的眼淚滾落下來,他用力搖著頭,喉嚨裡發出嗚咽聲:“……不忍心……我不忍心啊……晚晚……我的晚晚……”
“那就告訴我!”沈聿深趁熱打鐵,身體微微前傾,目光銳利,“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晚晚是誰的孩子?溫伯在裡麵扮演了什麼角色?是誰逼你撒謊的?”
一連串的問題像重錘一樣砸在林衛國脆弱不堪的神經上。他抱著頭,痛苦地呻吟起來,似乎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沈聿深沒有催促,隻是耐心地等待著,手心卻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
良久,林衛國終於緩緩抬起頭,臉上老淚縱橫,眼神卻似乎清明了一點。他看著沈聿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聲音嘶啞破碎:
“……是……是溫伯……是他把孩子抱給我的……那天晚上……下著好大的雨……”
他斷斷續續地開始回憶,思維依舊跳躍,但關鍵的碎片開始浮現。
“……他說……這是彆人不要的女娃……命苦……讓我偷偷養大……就當積德……還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永遠彆說出去……”
沈家不要的女娃?!
沈聿深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溫伯日記裡那個“產下一女嬰”……難道真的是……她是沈家的?
他強壓著內心的驚濤駭浪,引導著問:“彆人是誰家?”
林衛國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回憶,然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混亂地說:“……是……又不是……溫伯…抱走了…抱走了…那個…男嬰…
男嬰?他不敢再想下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另一個男嬰是誰?林叔,你仔細想想,那個孩子的親生母親到底是誰?!”
林衛國被他急切的語氣嚇到,又縮了縮脖子,眼神恐懼地四處亂瞟,嘴裡念叨著:“……不能說……說了會沒命的……他們……他們很厲害……”
“他們是誰?!”沈聿深追問,“是馮·克萊斯特嗎?!”
聽到這個名字,林衛國像是被電擊了一樣,渾身猛地一抖,臉色瞬間慘白如紙,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發出“嗚嗚”的聲音,拚命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