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的陰影裡,陳實靠著冰冷粗糙的石柱,半邊身子都麻了。他維持著一個極其彆扭的姿勢,左臂僵硬地懸在半空,手掌微微攤開,掌心裡蜷縮著那個剛破殼不久、光禿禿的小肉球——新晉“小灰”。
小家夥睡得很沉,呼吸均勻細弱,粉嫩的小肚皮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幾根稀疏的、濕漉漉貼在頭皮上的灰色絨毛,在透過藤蔓縫隙的黯淡星月光下,幾乎看不見。
它小小的爪子還隻是幾個肉疙瘩)無意識地蜷縮著,緊緊抓住陳實右手的一根手指,傳遞著微弱卻執拗的依賴。
陳實連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擾了掌心裡的這份脆弱安寧。身體的疲憊和膝蓋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在神經放鬆後瘋狂反撲,每一次細微的移動都牽扯著酸痛的肌肉和刺痛的關節,讓他齜牙咧嘴。
他小心翼翼地、用蝸牛般的速度,試圖將左手手指從“小灰”的爪子下抽出來。
剛一動,掌心的小家夥似乎就感覺到了,那光禿禿的小腦袋微微動了一下,細長的眼縫撐開一條微不可查的縫隙,露出底下純淨如黑曜石的一線眼眸。它迷迷糊糊地“啾?”了一聲,帶著初醒的茫然和一絲不安,小爪子抓得更緊了。
“彆怕彆怕…在呢在呢…”陳實連忙停下動作,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拂過小家夥光禿禿、皺巴巴的頭頂,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睡吧…睡吧…天塌下來有…呃…有胖子頂著…”
或許是熟悉的氣息和輕柔的撫摸起了作用,“小灰”眼中的不安褪去,那純淨的眼眸又緩緩合上,小腦袋在陳實掌心裡蹭了蹭,再次沉沉睡去,呼吸變得更加綿長。
陳實這才敢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將僵硬的左臂和麻木的右手手指,從這甜蜜的“枷鎖”中解放出來。
他活動了一下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臂,又揉了揉被小家夥抓得有些發紅的手指,看著掌心那團安睡的小肉球,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濁氣。
“得,這下真成奶爸了…”他苦笑著自嘲,目光掃過石亭角落裡那個乾草窩。原版斑點肥料機一號)依舊睡得四仰八叉,灰撲撲的小肚皮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偶爾還吧唧一下嘴,似乎在夢裡享用著美味的靈蟲。
兩個小家夥,一個禿毛雛鳥,一個肥料製造機。陳實看著這一大一小兩個“灰”字輩,一種荒誕又沉甸甸的責任感油然而生。
他小心翼翼地將掌心裡熟睡的“小灰”捧起來,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一朵隨時會消散的雲。靠近乾草窩時,他猶豫了一下。
斑點雖然也是幼鳥,但體型比新生的“小灰”大了好幾圈,而且那睡相實在不敢恭維,四爪朝天,翅膀攤開,萬一翻身壓到這小肉球…
最終,陳實在乾草窩旁邊,用更細軟的乾草和幾片乾淨的、柔軟的闊葉,臨時堆砌了一個更小、更暖和的“嬰兒床”。他小心翼翼地將“小灰”放進去,又用一片柔軟的葉子輕輕蓋在小家夥光禿禿的身上,權當被子。
安置好小的,陳實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走到石亭角落那個充當“廚房”和“倉庫”的破瓦罐前。
揭開蓋子,裡麵是昨天收獲的、還帶著清香的靈米。他舀出小半碗,又拿出那隻小葫蘆,裡麵僅剩最後一點稀釋過的靈泉露水。
他熟練地生起一小堆篝火用的是撿來的乾枯靈植枝,燃燒時帶著淡淡的清香),架上小陶鍋,將靈米和露水倒進去,開始熬煮靈米粥——這是他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蘊含微弱靈氣的食物。
隨著陶鍋裡米粥的香氣漸漸彌漫開,石亭角落裡,兩個小家夥幾乎同時有了反應。
乾草窩裡的原版斑點聳了聳小鼻子,綠豆眼猛地睜開,睡意全消!它一個翻身跳起來,撲騰著翅膀就朝著陶鍋衝過來,急切地圍著鍋邊轉圈,發出“啾啾啾!”的催促聲,綠豆眼死死盯著鍋裡翻滾的米粒,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而那個臨時“嬰兒床”裡,“小灰”也被食物的香氣喚醒。它的小腦袋從闊葉“被子”下鑽出來,細長的眼縫完全睜開,露出那雙純淨如黑曜石的眼睛,茫然地看向香氣來源的方向。
它似乎還不明白那是什麼,但本能的饑餓感驅使著它。它極其笨拙地用那對小肉翅翅膀根部的肉疙瘩)支撐起光禿禿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試圖站起來,小嘴微張,發出一聲微弱但清晰的:
“啾~餓~”
這聲稚嫩的呼喚,瞬間擊中了陳實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他連忙熄了火,等米粥稍微涼一些,用一片乾淨的、邊緣打磨光滑的貝殼當勺子,舀起一點點最稀薄、溫度適中的米湯。
他先走到原版斑點麵前。小家夥早就等不及了,蹦跳著湊到貝殼邊,小腦袋一伸,吧嗒吧嗒地就舔食起來,吃得又快又急,幾滴米湯濺到它灰撲撲的絨毛上。
“慢點吃,小饞鬼,少不了你的。”陳實無奈地笑了笑,等它吃了幾口,才端著剩下的米湯,小心翼翼地蹲到“小灰”的“嬰兒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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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這個光禿禿、粉嫩嫩、努力昂著小腦袋、小嘴微張等待投喂的小肉球,陳實的心都化了。他屏住呼吸,將貝殼的邊緣極其輕柔地靠近小家夥嫩粉色的喙。
“小灰…?來…張嘴…吃飯飯了…”他的聲音輕柔得自己都覺得肉麻。
“小灰”似乎聽懂了,又或許隻是聞到了米湯的香氣。它的小腦袋往前湊了湊,嫩粉色的喙微微張開,露出裡麵同樣粉嫩的口腔。陳實小心翼翼地將一點點溫熱的米湯滴在它的喙尖上。
小家夥似乎被這溫熱的觸感和陌生的味道弄得有點懵,小腦袋歪了歪,純淨的黑眼睛眨了眨。它試探性地伸出小小的、粉嫩的舌頭,舔了舔喙尖上的米湯。
下一秒,那雙純淨的黑曜石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仿佛嘗到了世間最極致的美味!
“啾!”它發出一聲短促而滿足的鳴叫,小腦袋急切地往前湊,嫩喙張得更大了,發出“啊啊”的、帶著渴望的細微聲音。
陳實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一股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連忙又舀起一點點米湯,更加小心地滴進小家夥張開的喙裡。
小家夥貪婪地吞咽著,小小的喉嚨隨著吞咽的動作微微起伏。它的食量很小,隻吃了不到貝殼底淺淺一層米湯,就滿足地打了個小小的飽嗝,然後小腦袋一歪,靠在柔軟的乾草上,純淨的眼眸滿足地眯起,竟又…秒睡了!
陳實:“……”這吃了睡睡了吃的屬性,倒是跟它“哥哥”如出一轍。
看著“嬰兒床”裡再次陷入夢鄉的小肉球,陳實又看看旁邊還在眼巴巴盯著鍋裡靈米粥的原版小灰,臉上的笑容漸漸被愁容取代。
問題來了。
大的這個斑點)胃口奇佳,一頓能吃掉他小半碗靈米粥!
小的這個小灰)雖然現在吃得少,但看它那吸收靈氣的架勢,以後胃口肯定也不會小!再加上他自己那因為練氣一層偽)而暴漲的飯量…
陳實走到破瓦罐前,揭開蓋子。昨天還剩下大半罐的靈米,經過早上一頓、晚上這一頓的消耗,肉眼可見地下去了一大截!罐底已經隱約可見。
“我的天…”陳實隻覺得眼前一黑,心都在滴血。這點存糧,按照現在的消耗速度,彆說支撐兩個小祖宗和他自己,恐怕連三天都撐不過去!
鷹愁澗的懲罰才剛剛開始,他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去擴大瓦罐靈田的種植規模。而且,就算種了,成熟也需要時間!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了啊…”他哀嚎一聲,抱著空空如也的肚子他自己還沒吃),看著兩個呼呼大睡的“灰”字輩,愁得頭發都要掉光了雖然他本來頭發也不多)。
就在這時,一陣輕微的撲翅聲由遠及近。三隻成年霓羽雀輕盈地穿過藤蔓,落在了石亭邊緣。它們華麗的羽毛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流轉著內斂的光澤。其中一隻正是之前被陳實救下、傷愈後留下的那隻大鳥,陳實心裡叫它“大花”)嘴裡叼著一條還在扭動的、約莫手指長短、通體碧綠如玉的蟲子。那蟲子散發著微弱的草木靈氣,顯然不是凡品。另一隻則叼著一顆指甲蓋大小、紅彤彤的漿果,果香撲鼻,靈氣盎然。還有一隻嘴裡空空,但爪子上似乎沾著些新鮮的泥土。
它們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篝火餘燼和陳實,但當目光掃到乾草窩裡睡得正香的原版小灰時,眼神明顯柔和下來。叼著碧綠蟲子的那隻大花)輕盈地跳到窩邊,低頭將蟲子放在小灰旁邊。小灰在睡夢中似乎聞到了美味,小鼻子聳了聳,迷迷糊糊地伸出小爪子抱住了那條蟲子,吧唧著嘴繼續睡。
叼著紅果的那隻則將果子放在窩邊的石頭上。空著爪子的那隻則好奇地探頭探腦,看向陳實臨時搭建的那個“嬰兒床”,以及裡麵那個光禿禿的小肉球。當它看清小家夥的模樣時,明顯愣了一下,歪著頭,發出疑惑的“咕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