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邊緣，靠近陳實之前布置“微風符”外圍的地方，一張因為距離較遠、未被風暴波及而僥幸“存活”下來的微風符，符紙邊緣被剛才狂亂的氣流撕開了一道小小的裂口。一陣穿穀而過的風掠過，卷起了幾片殘留的、特彆輕薄的腐爛葉片。
嗤…那張破損的微風符，符紙上的紋路微微一亮，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但它確實被這細微的風力引動了最後一絲殘存的力量。
呼！
一股極其微弱、範圍不足三尺的微型氣流，毫無征兆地在那片區域憑空生成！它像一個調皮的、喝醉了的小旋風，毫無目的地打著旋兒，卷起了地上的幾片爛葉、幾縷塵土，還有…剛好路過的一個靈植園弟子腳下踩到的一小灘粘稠腐敗汁液！
噗嘰！
那灘散發著惡臭的、黑綠色的粘稠汁液，被這股微弱氣流精準地卷起，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甩出！在空中劃出一道短促而惡心的拋物線，不偏不倚，“啪”的一聲，糊在了正沉浸在收獲巨款喜悅中、毫無防備的陳實臉上！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了。
陳實隻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腐敗植物和泥土腥氣的惡臭，如同攻城錘般狠狠砸進了他的鼻孔，糊住了他的嘴巴！那粘稠、冰涼、滑膩的觸感，瞬間覆蓋了他半張臉！
“嘔——！！！”
驚天動地的乾嘔聲打破了山穀的寂靜。陳實隻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眼前發黑，抱著靈石箱子的手一軟，差點把箱子扔出去。他手忙腳亂地去抹臉，結果那粘稠的東西糊得更開了，從額頭到下巴，一片狼藉。
“噗…”一個靈植園弟子沒忍住，笑出了聲，又趕緊捂住嘴。
孫管事的嘴角也劇烈抽搐了一下，想笑又覺得不合時宜，表情扭曲得十分精彩。
懷中的小灰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生化襲擊”嚇懵了，發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啾！”，徹底縮回衣服深處，死活不肯出來了。
“咳咳…”孫管事強忍著笑意，乾咳兩聲，試圖解圍，“意…意外！純屬意外！小友快…快隨張師弟去園裡的清泉清洗一下！這…這汙穢之物，沾染久了怕是不好…”
那個被點名的張師弟連忙上前，忍著笑，想幫陳實拿箱子：“陳師兄，箱子我先幫你拿著，你快去洗洗吧，這味道…”
“不！不用！”陳實如同受驚的兔子，猛地抱緊了懷裡的紫檀木箱，仿佛那是他最後的堡壘。他頂著半張黑綠色的“麵膜”，強忍著嘔吐和暈眩感，甕聲甕氣、語速飛快地說道：“多…多謝孫管事！報酬…弟子收到了！清洗…弟子自己回去洗就行！不…不勞煩貴園了！弟子…弟子告退！”
他現在隻想立刻！馬上！逃離這個讓他既發大財又丟大臉的鬼地方！抱著他的五百點巨款，躲回安全的石亭！什麼大師頭銜，什麼後續合作，都見鬼去吧！他感覺再多待一秒，自己要麼被熏死，要麼被這詭異的氣氛尷尬死！
說完，他根本不給孫管事再開口的機會，抱著箱子，頂著那張驚世駭俗的“麵膜”，邁開兩條微胖的短腿，以一種近乎落荒而逃的姿態，踉踉蹌蹌地朝著山穀外衝去。那背影，狼狽中帶著一絲倉皇，還有死死護住懷中箱子的執拗。
孫管事和一眾弟子看著陳實絕塵而去的背影，以及他臉上那隨風飄揚、散發著“獨特”氣息的汙穢痕跡，表情再次變得無比精彩。
“這…這位陳師兄…還真是…性情中人啊…”一個弟子喃喃道，語氣複雜難明。
“深藏不露…不拘小節…高人風範…大概…就是這樣？”另一個弟子試圖強行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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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管事望著陳實消失的方向，半晌，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表情最終定格為一種哭笑不得的歎服，低聲自語：
“奇人…真是個奇人！清理廢料的手段神乎其技，這…這收場的方式，也是彆開生麵，令人…印象深刻！”
他搖搖頭，轉身看向山穀中央那片巨大的凹陷和依舊頑固的核心老根，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起來。不管那陳實是真奇才還是走了狗屎運，他清理掉外圍廢料是實打實的功勞。而且，他展現出的那種“特殊”能力…孫管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張師弟，”他沉聲吩咐，“立刻組織人手，清理現場！另外，傳我的話下去，”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今日靈植園廢料山清理一事，乃是我園與雜役處陳實合作完成！陳實小友…嗯…在特殊廢料處理方麵，造詣非凡，手段獨特，為我園解決了多年積弊！日後，爾等需尊稱一聲‘陳師兄’！都聽明白了嗎？”
“是！孫管事！”眾弟子齊聲應道，看向山穀入口陳實消失的方向，眼神中的敬畏更深了。能把廢料山削掉一半，還能頂著滿臉汙穢抱著巨款麵不改色？）跑路的，不管是不是高人，都絕對是個狠人！叫一聲師兄，不虧！
“還有，”孫管事補充道，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陳小友‘處理廢料大師’的名聲，可以適當地…在園內和一些關係密切的堂口，宣揚宣揚。人才難得嘛！”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靈植園認識這麼一位“奇才”！至於這名聲會不會給那個想低調的胖子帶去新的“麻煩”？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陳實一路狂奔，感覺肺都要炸了，懷裡的箱子卻抱得死緊。臉上的粘稠汙穢在奔跑中被風吹得半乾，緊緊扒在皮膚上，又癢又臭，每一次呼吸都是對意誌力的摧殘。路上的弟子看到他這副“尊容”，無不驚駭躲避，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看！是那個掃地胖師兄！”
“天啊！他臉上…那是什麼？”
“剛從糞坑裡爬出來嗎？嘔…”
“噓！小聲點！聽說他剛剛在靈植園搞出了好大風波！連孫管事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真的假的？這麼厲害？可這造型…”
這些議論如同針一樣紮在陳實耳朵裡，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隻能把頭埋得更低，跑得更快，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回石亭！立刻！馬上！
終於，熟悉的後山小徑和那被藤蔓覆蓋的石亭出現在眼前。陳實如同撲火的飛蛾，一頭紮了進去，安全感瞬間包圍了他。他放下箱子，第一件事就是衝到石亭角落裡那個積存著清澈雨水的破瓦缸邊，舀起水拚命地往臉上潑！搓！揉！
“嘔…嘔…”冰冷的清水暫時壓下了那股惡臭，但心理陰影麵積已經無法計算。他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臉上的皮膚都快搓破了，才覺得那股縈繞不散的惡心感稍微消退了一些。
他癱坐在石亭冰涼的地麵上，背靠著石柱，大口喘著粗氣，渾身脫力。劫後餘生的疲憊感和巨額財富帶來的不真實感交織在一起，讓他腦子一片空白。
小灰小心翼翼地從他衣襟裡探出小腦袋，綠豆眼警惕地掃視了一圈，確認安全後，才“啾啾”叫著跳了出來，歪著頭看著狼狽不堪的陳實，似乎有些困惑。
過了好一會兒，陳實才緩過勁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靜靜放在地上的紫檀木箱上。箱子蓋剛才跑動時被顛開了一條縫，濃鬱的靈光從中透出。
五百點…實打實的五百點…
一股巨大的喜悅如同火山般噴發，瞬間衝散了所有的疲憊和尷尬！他手腳並用地爬過去，一把掀開箱蓋！
嘩！
柔和而濃鬱的靈光再次照亮了略顯昏暗的石亭。五十枚晶瑩剔透的下品靈石，安靜地躺在紫色的絨布上，散發著令人迷醉的靈氣波動。那光芒，在陳實眼中，比世上任何珠寶都要璀璨！
“發了…這次真的發了！小灰！看到沒！咱們發財了！”陳實激動得聲音都在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靈石，感受著那溫潤的觸感和精純的靈氣，放在嘴邊狠狠親了一口完全忘了這手剛剛搓過臉），臉上露出一種近乎癡傻的、狂喜的笑容。
小灰也被這濃鬱的靈氣吸引，蹦跳著湊過來，好奇地用喙啄了啄一枚靈石，發出清脆的“叮”聲。
然而，狂喜隻持續了不到三秒。陳實臉上的傻笑突然僵住，像是被潑了一盆冰水。
他想起了孫管事最後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想起了那幾個弟子敬畏中帶著探究的眼神，想起了山穀邊緣那張該死的、最後坑了他一臉的微風符，更想起了自己製造的那場驚天動地的“符籙風暴”！
“廢料處理大師”？“造詣非凡”？“手段獨特”？
這些詞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裡盤旋。
“完了完了完了…”陳實抱著靈石箱子，臉上的狂喜瞬間被巨大的驚恐取代，他哭喪著臉，對著懵懂的小灰哀嚎：
“小灰！咱們好像…又出名了！而且這次…好像出大發了！低調…我的低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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