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亭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鉛塊,死死壓在陳實胸口。他背靠著冰涼的石壁,手中那本破舊的《基礎呼吸法詳解》仿佛重逾千斤,更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栗。
偷學!眼前這個醉醺醺、邋遢不堪的老頭,就是這本離經叛道、讓他誤打誤撞引動氣息的破書的原作者!
這個認知帶來的衝擊,遠比“廢料處理大師”的名聲更讓他恐懼百倍。前者頂多是尷尬和麻煩,後者…卻可能直接要命!
一個能在宗門功法上肆意留下批注、手段神秘莫測的存在,捏死他一個小小的雜役,恐怕比捏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他甚至不敢去想這老頭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級彆的怪物。
醉老頭依舊歪在石柱旁,發出細微的鼾聲,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偷學”指控和葫蘆底部的擦拭,隻是陳實極度恐懼下產生的幻覺。但陳實知道,那不是幻覺。
那渾濁眼底一閃而過的、洞悉一切的戲謔光芒,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腦海裡。
怎麼辦?逃?能逃到哪裡去?承認?那豈不是自尋死路?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感覺手腳冰涼,呼吸都變得困難。懷揣巨款的喜悅早已被這滅頂的危機感衝刷得無影無蹤。五百點靈石?在那等存在麵前,怕是連塞牙縫都不夠!
就在陳實被恐懼攫住,大腦一片空白,幾乎要窒息的時候——
“啾啾啾!”
石亭橫梁上,小灰似乎被主人身上散發出的強烈負麵情緒所驚擾,發出一連串清脆而略顯焦躁的鳴叫。
它撲棱著翅膀飛了下來,輕盈地落在陳實因為緊張而死死攥著破書的手背上,用溫暖柔軟的絨羽蹭了蹭他冰涼的手指,綠豆眼裡滿是懵懂的關切。
小家夥溫暖的觸感和依賴的眼神,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刺破了陳實內心厚重的恐懼陰霾。
‘不…不能慌!’一個聲音在他心底嘶吼,‘小灰還靠著我!瓦罐裡的靈苗還等著澆!我要是完了,它們怎麼辦?’
求生的本能如同野草般在絕境中瘋長。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帶著石亭裡微涼濕潤的空氣和一絲靈植的清香,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恐懼。眼神雖然依舊驚惶,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灰的絕望。
‘不能承認!打死也不能承認!’陳實迅速給自己定下了底線。他努力回憶著剛才醉老頭的神態和動作——對方似乎…並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那句“偷學”更像是一種…調侃?或者…某種惡趣味的試探?最後擦拭葫蘆底的動作,反而像是…在提醒他什麼?
是了!如果他真想揭發自己,何必多此一舉?直接把自己拎去執法堂不就好了?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自己這個螻蟻偷學他的東西?
這個想法讓陳實緊繃的神經稍微鬆弛了一絲絲。也許…也許事情還沒壞到那種地步?也許這老怪物隻是覺得有趣,在逗弄自己?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用儘畢生演技,努力讓表情看起來“正常”一點。他小心翼翼地、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將那本燙手的破書重新用油布層層包好,塞回角落的“保險櫃”深處,仿佛在掩埋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做完這一切,他才敢用眼角餘光,飛快地瞥了一眼醉老頭。
老頭依舊睡得“香甜”,鼾聲平穩。
陳實稍微鬆了口氣,但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衫。此地不宜久留!他抱起依舊有些不安的小灰,躡手躡腳地繞過醉老頭,如同做賊般溜出了石亭。直到走出很遠,確認石亭消失在視線中,他才敢停下腳步,靠著山路旁一棵大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依舊狂跳不止。
“嚇…嚇死我了…”他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有餘悸。懷中的小灰也似乎感應到危機解除,“啾啾”叫了兩聲,蹭了蹭他的下巴。
這一天,陳實乾活都心不在焉。掃地的動作機械而僵硬,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醉老頭渾濁的眼睛、那本破書封底的殘痕、以及酒葫蘆底部那被汙垢掩蓋的模糊印記。恐懼如同跗骨之蛆,驅之不散。他甚至覺得路上每一個看向他的弟子,眼神裡都帶著探究和告密的意味。
傍晚時分,他拖著疲憊的身體主要是心累)和依舊沉重的心情,抱著掃把返回雜役處。剛走到住處附近那片相對開闊的空地,一個清脆而充滿活力的聲音如同歡快的山雀般,遠遠地就傳了過來:
“陳師兄!陳師兄!等等我!”
陳實渾身一僵,頭皮發麻。是那位好奇心旺盛、總能給他帶來“驚喜”的小師姐柳如煙!
他下意識地想裝作沒聽見,埋頭快走。但小師姐顯然比他快得多,一陣香風掠過,一個穿著鵝黃色內門弟子服飾、梳著雙丫髻、眼睛亮得像星星的少女,已經蹦蹦跳跳地攔在了他麵前,臉上洋溢著無法掩飾的、近乎亢奮的喜悅。
“陳師兄!告訴你個天大的好消息!”小師姐一把抓住陳實的胳膊,力氣大得完全不像個嬌滴滴的女孩子,差點把他拽了個趔趄。她湊得很近,紅撲撲的臉蛋上滿是激動,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顫:“我突破了!練氣後期!就在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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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實被她的熱情弄得有些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突…突破?恭喜…恭喜小師姐…”他下意識地道賀,心裡卻在哀歎:這位小祖宗怎麼偏偏這時候找上門?他現在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安靜地舔舐恐懼的傷口。
“哎呀!不是普通的突破!”小師姐用力搖晃著陳實的胳膊,仿佛要把自己的喜悅分享給他,“是水到渠成!前所未有的順利!困擾我大半年的瓶頸,就像一層窗戶紙,‘啵’地一下就捅破了!連心魔都弱得幾乎沒感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她不等陳實回答,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公布了答案,眼睛亮得驚人:“是你的‘清風草’!是我改良的‘靜心版鹹魚丹’!絕對是它的功勞!”
“鹹…鹹魚丹?”陳實一愣,想起了那枚讓他陷入“賢者時間”、心如止水掃了三倍地的奇葩丹藥。那玩意兒…還能幫人突破瓶頸?
“對!就是它!”小師姐用力點頭,鬆開陳實的胳膊,從腰間一個精致的儲物袋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瓶,獻寶似的在陳實眼前晃了晃,“看!就是它!我給它改了個名字,叫‘守靜丹’!好聽吧?我閉關前服了一顆,效果簡直神了!念頭通達,雜念不生,靈力運轉順暢無比!困擾我的瓶頸和微弱心魔,在那種絕對的‘靜’麵前,簡直不堪一擊!”
她越說越興奮,手舞足蹈:“陳師兄!你簡直是福星!是天才!你找到的那種‘清風草’瓦罐靈植的葉子),絕對是關鍵!它的寧神靜心效果,經過我的丹方調和,簡直發生了質變!我敢說,這‘守靜丹’對突破瓶頸、輔助入定、甚至對抗微弱心魔乾擾,都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