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萬一驚擾了他，那雙恐怖的眼睛再睜開怎麼辦？
陳實打了個寒顫，閃電般縮回手，心有餘悸地咽了口唾沫。他抱著小灰，躡手躡腳地退後幾步，靠在了石亭另一側的柱子上，慢慢滑坐到冰涼的石階上。
小灰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緊張，縮在他懷裡，不再發出聲音，隻是警惕地轉動著小腦袋，偶爾瞥一眼呼呼大睡的醉老頭。
夜風吹拂著藤蔓，發出沙沙的輕響。石亭內，鼾聲均勻而響亮。亭外，月光如水，萬籟俱寂。
陳實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平靜。
他低頭看看懷裡溫順下來的小灰，又抬頭看看亭口那個睡得天昏地暗的身影。一種極其複雜、難以言喻的情緒在胸腔裡翻騰。
“靠山……”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隻有自己能聽見，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後怕，“這……這靠山也太硬了吧？”
硬得超乎想象！硬得讓人心驚肉跳！
有這樣一個疑似金丹甚至更恐怖的存在在身邊，精英丙那種貨色，以後應該不敢再來找麻煩了吧？想到這裡，陳實心裡稍微踏實了一點點。至少，小命暫時無憂了。
但這踏實感隻持續了不到三秒，就被一股更深的、更強烈的憂慮和恐懼所取代。
“可是……”陳實的聲音乾澀，抱著小灰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這靠山……也太不靠譜了啊！”
靠山是有了，但這是個什麼樣的靠山？
一個整天醉醺醺，神誌不清，說話顛三倒四，醒了就要酒喝，不給就撒潑打滾陳實腦補的）的老酒鬼！他高興了，可能隨手丟你幾顆種子；不高興了，或者睡得正香被人吵醒，一個眼神就能把人凍成冰棍！
更可怕的是，他剛才那句“下次自己打”是什麼意思？是嫌自己太弱，懶得出手？還是……他真的隻是嫌被打擾了睡覺，下次就算自己被打死在他麵前，隻要沒吵到他，他也懶得管？
陳實越想越覺得後者可能性更大！這老頭的思維邏輯根本不能用常理揣度！
而且，這靠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行走的麻煩製造機！
精英丙和煉丹童子乙是跑了，但他們剛才那驚駭欲絕、如同見了鬼的表情，陳實看得清清楚楚！他們回去會怎麼說？一個能輕易凍結練氣後期修士的醉鬼雜役？這消息要是傳開……
陳實隻覺得一股寒氣順著脊椎骨往上爬。
青雲派裡臥虎藏龍，高層長老們都不是傻子！這樣一個恐怖的存在，偽裝成一個雜役，整天在後山晃悠，他們會不知道？還是……他們早就知道，隻是裝作不知道？
無論是哪種情況，都細思極恐！
自己這個小小的雜役，莫名其妙就跟這樣一個深不可測、身份成謎的老怪物扯上了關係，還疑似成了他的“酒友”主要是自己給他打酒）……這簡直是把自己放在了一個巨大的、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桶上！
今天嚇跑了一個精英丙，明天呢？會不會引來更厲害、更貪婪、更想知道醉老頭底細的人？那些人找不到醉老頭，會不會拿自己這個“身邊人”開刀？嚴刑拷打？搜魂煉魄？
一想到這些可能，陳實就感覺頭皮發麻，渾身發冷，剛剛因為嚇退強敵而升起的一絲慶幸瞬間蕩然無存。
“完了完了完了……”他抱著腦袋，痛苦地呻吟，“這哪是抱上大腿了……這簡直是抱上了一顆隨時會炸的隕星啊！炸死彆人也炸死自己的那種！”
他低頭看著懷裡懵懂無知的小灰，小家夥正用小腦袋蹭著他的手心，發出舒服的咕嚕聲。再看看石亭角落裡那個破瓦罐裡鬱鬱蔥蔥的靈植苗，還有懷裡貼身藏著的、記錄著批注呼吸法的破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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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是他一點點在青雲派掙紮求存、努力“苟”下來的根基啊！他隻想低調地掃掃地，種種菜，畫點沒用的符，賺點貢獻點買肉吃，安安靜靜地在這個危險的修仙世界活下去……
可現在呢？
“低調？”陳實苦笑，聲音充滿了絕望，“低調個鬼啊！從今天起，我陳胖子，還有這破石亭，想不被人注意都難了！”
醉老頭剛才那一下，等於是把他和這石亭徹底暴露在了某些有心人的視野裡。以前可能隻是底層弟子覺得他有點“邪門”，現在……恐怕連一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會把探究的目光投向這個後山角落。
麻煩！天大的麻煩！比精英丙可怕一百倍的麻煩！
“司徒玄……司徒玄……”陳實無意識地念叨著剛才精英丙失聲喊出的那個名字，隻覺得這個名字重逾千斤，壓得他喘不過氣。這名字背後代表的力量和秘密，絕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雜役能承受的！
他抱著小灰，蜷縮在冰涼的石階上，看著月光下醉老頭那張沉睡中顯得無比安詳或者說沒心沒肺）的臉，內心充滿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懼。
靠山有了，但未來卻仿佛被一片更濃重、更危險的迷霧所籠罩。
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他隻知道，自己這想躺平的鹹魚雜役生活，從這一刻起，恐怕再也回不到從前那種“相對”平靜的狀態了。
“唉……”一聲長長的、充滿了無奈、後怕和深深憂慮的歎息，消散在寂靜的、帶著涼意的夜風中。
石亭內，鼾聲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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