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城,“攬星閣”。
這座懸浮於內城邊緣、由整塊星輝琉璃雕琢而成的巨大平台,此刻燈火通明,流光溢彩。無數盞懸浮的靈燈如同星辰墜落,將平台映照得亮如白晝。
平台四周,雲霧繚繞,下方是萬丈深淵與流淌的靈軌光河,遠處是浮空仙島與水晶宮殿構成的夢幻之城,景色壯麗得令人窒息。
這裡是中洲天驕會開幕前夜,專為各派天驕設下的預熱酒宴——“群星宴”。
仙樂縹緲,絲竹悠揚。身著霓裳羽衣的侍女如同穿花蝴蝶,托著盛滿靈果瓊漿的水晶盤,在衣香鬢影間無聲穿梭。
空氣裡彌漫著頂級靈植的清香、千年陳釀的醇厚、以及各種名貴熏香交織成的、令人沉醉的奢華氣息。濃鬱的靈氣幾乎凝成實質的薄霧,吸一口便覺四肢百骸舒暢無比。
然而,在這片仙家盛景的一角,氣氛卻如同冰封。
青雲派五人被安排在一處靠近平台邊緣、遠離中心主位的偏僻席位。柳如煙一襲素雅白裙,在周遭那些身著流光溢彩法衣、佩戴璀璨寶飾的中洲天驕映襯下,顯得格格不入的清冷與單薄。
她端坐席間,腰背挺直如劍,清麗絕倫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秋水般的眸子深處,燃燒著壓抑的怒火與一絲難以察覺的屈辱。
周圍投來的目光,如同無形的針。
好奇,審視,漠然…更多的,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優越感。
“嘖,南荒…青雲?聽都沒聽過。”
“窮鄉僻壤出來的土包子,也配稱天驕?”
“你看那個領頭的女修,板著張臉給誰看呢?裝清高?”
“嗤…蠻夷之地,能出什麼真龍?不過是井底之蛙,偶然得見天光罷了。”
竊竊私語聲如同毒蛇的嘶鳴,雖未指名道姓,卻清晰地鑽入柳如煙等人的耳中。石猛緊握著拳頭,指節捏得發白,額角青筋暴起,黝黑的臉上滿是壓抑的憤怒。
林婉兒指尖的陣紋靈光微微紊亂,顯示出內心的不平靜。韓風安撫著肩頭躁動不安的彩翎,臉色陰沉。唯有蕭戰,依舊懷抱長劍,閉目養神,仿佛周遭一切與他無關,但那柄劍條,卻隱隱傳來低沉的嗡鳴。
柳如煙端起麵前一盞晶瑩剔透的琉璃杯,杯中是如同琥珀般流淌的“碧霞釀”,靈氣氤氳,價值不菲。但她隻覺得那瓊漿如同冰冷的毒藥,難以下咽。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運轉青雲心法壓下翻湧的氣血和屈辱感。她知道,此刻任何失態,都隻會淪為笑柄,讓青雲派更抬不起頭。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端著酒杯,帶著虛偽的笑容,施施然走了過來。
來人一身華貴的月白色雲紋錦袍,腰束玉帶,頭戴星冠,麵容俊朗,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居高臨下的笑意。正是陰陽宗當代聖子——陰無咎!他身後跟著幾個同樣氣度不凡的陰陽宗弟子,如同眾星捧月。
“柳仙子,久仰大名。”陰無咎停在柳如煙席前,聲音清朗,帶著一種刻意的磁性,舉杯示意,“南荒青雲,此番在排位戰上大放異彩,尤其是柳仙子,更是巾幗不讓須眉,令人欽佩。無咎特來敬仙子一杯。”
他笑容溫和,眼神卻如同冰冷的毒蛇,在柳如煙清冷的容顏上肆無忌憚地逡巡,帶著毫不掩飾的侵略性和一絲玩味。
柳如煙眉頭微蹙,心中警兆頓生。陰陽宗在中洲以詭異莫測的神識秘法和雙修邪術聞名,絕非善類。她強忍著厭惡,端起酒杯,禮節性地微微頷首:“陰聖子過譽。青雲小派,不敢當。”
“仙子過謙了。”陰無咎笑容不變,目光卻更加幽深,“聽聞仙子劍法通玄,更兼冰心玉質,於丹道也頗有建樹?不知…仙子可曾聽聞我陰陽宗的‘陰陽和合大道’?此道玄妙,於滋養神魂、調和陰陽,乃至破境悟道,皆有奇效…”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曖昧的暗示,目光如同實質般,試圖穿透柳如煙那層清冷的保護殼。
此言一出,周圍一些中洲天驕的臉上頓時露出曖昧不明的笑容,看向柳如煙的眼神更加肆無忌憚。
“無恥!”石猛猛地站起,怒目圓睜,如同暴怒的凶獸,聲若洪鐘,“放你娘的狗屁!離我們師姐遠點!”
林婉兒和韓風也霍然起身,靈力隱而不發,眼神冰冷地盯著陰無咎。
陰無咎身後幾個陰陽宗弟子臉色一沉,踏前一步,氣勢勃發!場中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嗯?”陰無咎卻仿佛沒聽到石猛的怒罵,隻是眉頭微挑,臉上依舊掛著那令人作嘔的微笑,目光卻如同兩柄淬毒的冰錐,驟然刺向柳如煙的雙眸!
嗡——!
一股陰冷、粘稠、帶著無儘纏綿悱惻卻又暗藏森然殺機的無形力量,如同跗骨之蛆,無視了柳如煙體表的靈力護罩,瞬間侵入了她的識海!
陰陽秘術——蝕骨銷魂引!
這不是直接的攻擊,而是一種極其陰毒的神識侵蝕!它如同無數條冰冷的毒蛇,鑽入識海深處,瘋狂地撩撥、扭曲、放大著柳如煙心中此刻的憤怒、屈辱、不甘、以及對青雲處境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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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一股令人作嘔的、充滿情欲暗示的靡靡之音在她神魂深處響起,試圖瓦解她的意誌,勾起她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與恐懼!
“呃!”
柳如煙如遭雷擊!嬌軀猛地一顫!手中的琉璃杯“啪”地一聲掉落在玉案上,琥珀色的瓊漿濺濕了她素白的裙擺。她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清冷的雙眸驟然失神,瞳孔深處仿佛有無數混亂的幻影在瘋狂閃爍!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靈魂深處蔓延開來,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感覺自己的神魂像是被投入了沸騰的油鍋,又像是被無數冰冷的毒蛇纏繞、噬咬!
識海中翻江倒海,頭痛欲裂!那強行維持的鎮定與驕傲,在陰無咎這歹毒的神識秘術下,如同脆弱的冰殼,瞬間布滿了裂痕!
她想反抗,想拔劍,但神識被瘋狂侵蝕乾擾,靈力運轉變得滯澀無比,身體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動彈不得!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後背!
劇烈的痛苦讓她意識模糊,五感仿佛隔著一層粘稠的血霧。陰無咎那張虛偽的臉和周圍的哄笑扭曲變形。
求生的本能,讓她渙散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玉案上那隻傾倒的琉璃杯——杯底,還殘留著一小汪琥珀色的“碧霞釀”,在流光下微微晃動,像是溺水者眼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顫抖的手指勉強觸碰到冰冷的杯沿,試圖將其扶正,哪怕隻是沾濕一下乾裂刺痛的嘴唇,爭取一瞬的喘息!
“師姐!”
“柳師妹!”
石猛、林婉兒等人臉色大變,驚呼出聲!他們能感覺到柳如煙氣息瞬間紊亂衰弱,卻不明所以,隻看到陰無咎那令人厭惡的笑容!
“柳仙子這是怎麼了?不勝酒力?”陰無咎故作關切地上前半步,臉上帶著虛偽的驚訝,眼神深處卻充滿了計謀得逞的陰冷與得意。
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眾讓這南荒來的冰山美人失態!讓她徹底淪為笑柄!讓青雲派顏麵掃地!
周圍的竊竊私語聲瞬間變成了不加掩飾的哄笑和議論。
“看!被陰聖子看一眼就受不了了?”
“南荒修士,神識如此脆弱?”
“嘖嘖,裝不下去了吧?”
“陰陽宗的秘術果然厲害…”
屈辱、憤怒、痛苦、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如同無數毒刺,狠狠紮進柳如煙的心底。
她緊咬著下唇,一絲殷紅的血跡從嘴角滲出,身體搖搖欲墜,眼前陣陣發黑。陰無咎那張虛偽的俊臉在視野中扭曲、放大,如同猙獰的惡鬼!
就在柳如煙識海即將被徹底淹沒,沾到杯沿的手指因劇痛而痙攣,意識即將墜入無邊黑暗的刹那——
宴會廳最外圍,靠近侍者進出通道的陰影裡。
陳實縮在巨大的靈玉花盆後麵,心臟狂跳得像要炸開。他死死盯著柳如煙搖搖欲墜的身影,看著她嘴角那抹刺眼的殷紅,看著她眼中強忍卻瀕臨破碎的倔強。
一股同病相憐的酸楚猛地衝上心頭——這不就是他在雜役峰被人呼來喝去、肆意嘲笑時的感受嗎?隻是小師姐承受的惡意和手段,比他經曆的要狠毒百倍、千倍!
“媽的!拚了!死就死吧!柳師姐必須救呀。誰叫她喜歡我呢。嗎呢,怪我這該死的魅力!”一股血性混著對柳如煙遭遇的強烈共情壓倒了恐懼。他懷裡的瓷瓶變得滾燙,那點僅存的暗金色澤的“九轉還魂酒稀釋版)”仿佛在呼應他的決心。
機會隻在刹那!陰無咎的注意力全在即將得逞的獵物身上,周圍人的目光也聚焦在柳如煙痛苦的姿態上。
陳實深吸一口氣,肥胖的身軀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靈活和專注。他借著花盆的徹底遮擋,左手極其自然地拎起那個半空的酒壺,身體微微前探,右手手指則如同最熟練的侍者,閃電般地在壺嘴邊緣極其隱蔽地一抹——指尖已沾上了那滴粘稠滾燙、散發著奇異溫潤氣息的神酒!
這是他長期在膳堂斟酒、處理精細藥材練就的手上功夫,快、穩、準!
下一瞬,他裝作要給旁邊一個空置席位添酒的模樣,左手酒壺微微傾斜,一道細小的、不起眼的酒液弧線普通靈酒)朝著那空席位的酒杯落去。
就在這酒液飛出的同時,他沾著神酒的右手食指,借著左手酒壺和身體的掩護,以一個極其輕微、仿佛隻是整理袖口般的動作,朝著柳如煙的方向——精準地、用儘全身力氣地一“彈”!
“咻!”
那滴蘊含著磅礴生機與祥和之力的暗金液體,離指飛出!與此同時,陳實調動起那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星引術】,並非推動,而是如同在虛空中布下一道極其細微、無形的“引力滑道”,輕柔地“牽引”並修正著那滴神酒的軌跡,讓它巧妙地避開了幾道晃動的人影和懸浮的靈燈,無聲無息地融入了柳如煙麵前那隻傾倒的琉璃杯僅存的一汪琥珀色“碧霞釀”之中!